,顾从见手边是一个深咖色的大书架,上面放著些装模做样的外文书籍,桌子上的餐布图案是红格子,桌边放著装饰用的缩小几倍的绿色假树球,看上去生机勃勃。
而两人间的气氛,是截然相反的死气沈沈。
顾从见摆弄著杯子,看著里面荡漾的深红色液体,眼睛像黏在了上面一样。
他很无措,虽然接受了秦君斐回来这一事实,但表面维持得再淡定,也会被单独相处的氛围打碎,平日里,他们周围,都围著一群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秦君斐道:“从见,我……”说著抬起头,看著顾从见在灯下微微泛著金色的头顶,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顾从见还是没有抬眼。
这时服务生的脚步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先是为顾从见摆好了肉酱意面和配餐,又转头看秦君斐已经用餐布挡好了衣服,很富有技巧的揭开了牛排盖子,等到跳跃的油星不再活泼,才向两人笑道:“请慢用,”说完眨眨眼,富有含义的又加了一句,“祝二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顾从见下意识看了眼秦君斐,他心想,这个夜晚注定不会与愉快有缘。
他拿起叉子胡乱拌了拌肉酱,让它均匀的和面条混在一起,然後看对面,秦君斐用餐很讲究,礼仪到位,举止优雅,看得出是自小在大户人家里培养出来的,一种气质浸到骨子里,那种自然,後天是无法模仿的。
但顾从见注意到,秦君斐心不在焉,理由是舀汤的时候,勺子没有从内向外的舀,而是反方向。他记得,秦君斐给他讲的用餐礼仪第一课就有这个动作,很明显,他犯错了。
而顾从见自己,看著卷在叉子上的意面,也没了胃口。
他放下叉子,对对面的人认真道:“我也应该对你说对不起。”
秦君斐手中的勺子当地撞向了盘子的内壁。
顾从见接著道:“那个时候,我也很让你为难吧。但你知道,我……”想了想,有一个精准的词汇,“不是很懂你。”
秦君斐没有反驳,只是一直挺直的肩膀颓然前倾,仿佛被一座大山压垮了。
半晌,他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年少轻狂。”
是啊,那时候发生的所有,即使使对方失去了一切,也可以用短短的一句“年少轻狂”一笔带过,一笔勾销。
顾从见附和道:“是啊,年少轻狂。”
“我回去,找了我爸,”话说到这份上,也无所谓隐瞒了,秦君斐发现将已知的和盘托出其实也并非难事。一直以来他认为难以启齿的事,就这样,在一个小小的、低廉的西餐馆内,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任何负担,“事情过去这麽多年了,他都跟我讲了,”说著内疚道,“你父亲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说完,如释重负。
一直以来,“对不起”,是他不敢说出口的,就像一场病态的自尊盛宴,说出来了,他就承认了自己是错的,他不能接受,即使是错的,他也要高姿态的将错就错下去,反正旁人也会为之附和。
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王子,看不到自己给他人带来的伤痕。
伤痕越攒越多,就像一道道鸿沟,最後他回头,发现彼此早已渐行渐远,他想回去,却无能为力。
他痛恨年少轻狂。
顾从见乾巴巴道:“没关系。”
“还有孩子的事……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
这样的解释苍白而无力,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就算那时候知道,带来的,也不会是王子和爱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一定会说出更混蛋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