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像是看出了我一脸茫然的狐疑,笑了起来,“有人瞧见山下那老不死的亲自把你送上来的,我好奇翻了你的卷宗,说你和逆贼孙行秋是同党。”他顿了顿,我瞥见他对着远处的群山微微蹙起了眉,露出略带自嘲的轻笑,“总比跟着他的烈风军将士们好一些,为国为民拼尽最后一滴血,最后却身负污名,落得个通敌叛国之罪。”
我顿时明白过来,昨日那个姓张的差拨帮我,今日这个也是因为知道我被发配昆稷山是与孙行秋有关,将我当作了孙行秋的朋友。
我内心五味杂陈,因为孙行秋,我非但要承受这祸从天降的一切,我的前程、我的未来更是因此晦暗不明,我的人生兴许已经彻底改变,就算我不爱去学堂,不想上京赶考,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可如果我的未来是成为一个被流放的囚犯,那是完全偏离了我对未来所有的预想。我想过,也许我会度过碌碌无为的一生,但一定会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儿女成群,待我老了,不求我的名字可以留在青史中,鹿鸣这两个字只要能镌刻在一块不大不小的墓碑上,在这西津的砂石泥土里有我的一席之地就行了。
然而我却无法怨恨孙行秋。他只是送了一朵花给我,甚至还救了我的命。真正不辨是非冤枉我的人是那他们口中的宁察郡王。
“我姓曹,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采石场,一会儿你们干活的时候就能见到我。”
我一怔,立刻想到了那个老差拨对我说过的人,其中就有一位姓曹的差拨,是营牢里真正管事的牢头,曾经是孙行秋的同僚挚友,可他俩现如今却是水火不容。我这会儿再回想一番他刚才说的话,果然觉察出其中处处暗讽、争锋相对之意。
等我再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发现林愈说的没有错,留给我的只有清可见底的残粥。我只得用勺子一点点将木桶壁上挂着的那点儿刮拉下来,送到嘴里。那味道实在难以言说,粗糠秕屑无法下咽,更无法填饱肚子,我心中叫苦,可这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不痛快就使性子,毕竟那时在我身边的是霍缜,他总是会让着我,因为在意我而妥协,他并非真的怕我,而是真心地对待我,以至于能够容忍我无良的少爷脾气。
可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在意我了。
我将两只粥桶刮得一干二净,摸了摸肚子,还没有半分饱,可我能得到的已经没有更多了。
几缕晨曦透过山岭的间隙照射了过来,照耀在我手中拿着的陌生工具上,而我正学着身边人的模样挥动着手臂将可能蕴藏着寒铁的石矿挖出来,然后再用冻僵了的手捧起那一块块沉重的石头,想象着它们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柄柄利剑、□□。
从这一日起,它们绝不会再无人知晓地被埋没在这一片大山之中。
☆、二十一
所有在昆稷山被流放的犯人都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将寒铁从大山深处挖掘出来,然后再装运送回上京。这种寒铁在西津十分少见,他处更是无处可觅,但在东泠却遍地都是,那个贫瘠极寒的土地上盛产这种特别坚硬的铁石,加之他们特殊锻造方法制造出的各式锋利武器,那个孱弱的小国借此才能在这东川大陆上偏安一隅。
我的掌心微微发热,握紧铁锹的时候犹如有千百根针扎在上面,尽管这样的疼痛还不足以令我无法忍受,但绵长得仿佛在提醒我它将常伴我的左右。
当我以为自己最多不出三日就会被这枯燥繁重的劳作逼疯时,却已在一恍惚间过了十来日,而更令我恐惧的是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一开始我还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