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想要呕吐的感觉;被吊久了四肢软绵无力,关节酸痛几近脱臼,双腿已没有知觉;外加耳鸣嗡嗡,尽管能依稀辩听到一些声音——有嘈乱的马蹄声、士兵砍杀的呐喊声还有野兽的嘶吼声,可我神智已经趋于迷糊,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幻觉什么才是真实。
身体已撑至了极限,这小半年的劳役艰辛几乎快磨去了我大把寿命,方才又见识了那狼群袭击的骇人场景,身在绝望与死亡的威胁中,我依着本能寻找到一点点温暖与安心便不敢再放开。
我在这世上仅剩的最在意的人如今也已共我团聚了。
他依然还是那样的沉默,将我背了起来。他的肩膀比印象中又宽厚了些,我歪着头靠上了他的肩,张开双手箍紧了他的脖子,胸膛紧贴着他板直的背脊将我心口的惊惧与苦痛都熨烫到融化。我眯着眼睛,昆稷山上火光冲天,可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候总是冲他撒娇死活不肯自己走路让他背我的时光,事实上那会儿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却也像现在这样闷不吭声地背着我走得又快又稳。
我想不起来从何时起我再也没有像幼时那般与他如此亲密无间了。我渐渐长大,同那帮公子哥们混得多了,开窍得也早,会开始在意旁人的目光,懂得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再同他钻一个被窝,把他赶到外屋去住,看着他不解困惑以为我嫌弃他而受伤的眼神,我心虚不已却又无从解释。
“抱紧我。”
我依言。有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有人在痛苦的哀嚎中倒下,可我这会儿却一点也不害怕,我还有阿缜,即使夜再黑暗,我也不是踽踽独行。
我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很久,直至四周鼎沸的人声又如潮水般涌了下去,安静得令人心慌。我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待我醒来一切厮杀都已经结束,只剩下血流满地、万马齐喑。我睁开眼,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还在牢房里,停滞的思维还没完全活跃,若不是看到不远处正在包扎手臂上伤的孙行秋以及空荡荡的牢房,我真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强迫自己慢慢回忆了一遍,总觉得似是少了些什么。
“醒了?”孙行秋看到我已经睁开了眼,问道。
我“唔”了一声,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心中的烦躁更甚。
“只有你吗?”我问道。
“只有我。”
我不吭声,可心里却叫嚣着哪里出了差错。
“你别乱动,曹晖把你吊得太久,腿脚有些关节脱了臼。”
“不是……”
“不是什么?”
我喃喃地说着“不是”,可总也想不起来那个救我下来的人究竟是谁。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孙行秋啐了一声,一边骂我不老实一边把我扶了起来。
营牢里的暖炉已经快要熄了,大铜炉里头只透出星点的亮光,我即使坐在离那儿最近的位置也不觉得暖和。挪了挪屁股,揉着酸痛的腿,发现自己身上其实没什么外伤,这让我更加笃定,不死心地问道:“你有见过救我的那个人吗?他就是霍缜。”
孙行秋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奇怪,道,“你确定就是他?”
他的反应证实了今晚阿缜确实也在,这让我欣喜若狂,至少那并不是我在恍惚中给自己编造的梦境,连忙急切地追问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他手上一顿,低着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