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心里烦躁得很,整个人像是只被困在笼子里好斗的狮子,内里蠢蠢欲动,面上却冷冰冰的,连一丝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郡主,别来无恙。”
这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阿缜闻声回过头时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讶异,发现是我便立刻走了回来,“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的不是时候?”
我的反问几乎是脱口而出,可马上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句话里分明带着不善的语气与莫名其妙的情绪,就算旁人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更别提阿缜了。我深吸了两口气,试图令自己再开口时能恢复平常的模样,可事与愿违,看着阿缜略显局促不安的表情,我不知怎么的又烦躁了起来,我索性不再看他,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带着刺,“郡主可从云城归来?不知徐大夫还康泰否?”
夷岚珂脸上蓦地一红,豆大的泪珠从大眼睛中滚落,看起来十分伤心,她的声音也有些哑,哽咽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徐大夫是怎么死的,真的,我真的没有害过他,他、他是在我们走后突然暴毙的……”
“突然暴毙?”我冷笑道,“郡主自己相信吗?云城知府肯将私宅相让,可见他与令兄相交甚笃,您何不去问问您的兄长、您的护卫,徐大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我心中何曾不也如她这般伤心。徐大夫救过我的命,也救过阿缜的命,可他自己却因此而枉送了性命,我欠他良多,注定今生都无法偿还,说来生结草衔环实在太过遥远,我能做的只有时刻将他的恩情与冤屈放在心上,莫不敢忘。作为罪魁祸首之人,我必也要与他清算到底。
“别再说了。”一旁静默的霍缜突然开口,我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内里刚刚还翻涌的满腔愤怒顿时被他这句话给浇灭了,只剩下一地丑陋的余烬,照出我扭曲的脸。原来我的迁怒、我的仇恨早在不知不觉中将我的灵魂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六十六
那日最后我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而是直接从朝南最舒适的卧房搬进了后院。一屋子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猜来猜去以致流言蜚语四起,可谁也不敢往不好里头猜,互相宽慰着兴许只不过是小小不快,心里想着却是另一回事,所以各个面上惶惶。阿大阿二两人则是知内情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一脸恨不得从来都不知晓才好,想要跟着我去后院,却又不敢靠近。谁叫我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那么正经的性子,平时也不同他们怎么亲近,总是客气,如今更是谁也不想见,对谁都冷淡,所以他们都不敢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都别跟着来了,”我最见不得人为难,也见不得他俩一副丧门星的模样,扔下句话给不知所措的阿大和阿二,“我也不缺人伺候,叫我清静清静罢。”
这话一出,果然后院变得十分“清静”。原本服侍二娘的丫头不少,整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可自从我住进来后,就全都被打发走了,换来两个手脚麻利但为人沉闷老实的,整个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我知这必然都是阿缜的安排,可他本人我则是从那日起便再没见过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在同霍缜闹别扭的意思。虽然他叫我不要再说下去的那一刻我确实非常震惊,但那种震惊并不是源自他不再对我盲目地听命服从,而是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这种出离的愤怒并不是第一次产生,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因为她那个令我最痛恨的姓氏,她的亲大哥毁了我的一切还想要结果我的性命,我激烈的情绪完全情有可原,可现在陛下已经答应要彻查这个案子,一旦查明,夷岚珣就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但为什么我对于夷岚氏的仇恨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愈演愈烈?我忽然感到十分害怕,那些曾在无数个不眠的深夜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占据了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