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到”就在这院中,阿逢披着大红斗篷,为一中年文士侍墨奉茶、弹琴起舞。
那文士看上去四十多岁,鬓有白丝,但却清隽儒雅,别有一般风流。
她忽然想起,在幻境中、在她作为阿逢所经历的一生中,这个人多次出现过。
他便是阿逢口口声声的那个“檀郎“。
可奇怪的是,幻境中的他,和符寿安刚刚看到的,面目有些不同。
这个人面庞瘦削,洁净无须,眉眼含春,几缕白发非但没让他衰老,反而增了几份成熟的诱惑。而幻境中的他,国字脸,留着短髭,根本不是一张脸!
更为重要的是,符寿安总觉得他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
一阵目眩之后,景象消逝了。
她走向季如光:“你这宅子,当时是如何买的?”
“二十年前,我决定来京查询明女动向,便选中了这片市坊。此处闹中取静,离京师各处都不远。”
“那时你身边的,只有贺鲁吧?”
“不错。贺鲁知根知底。买下这宅子后,他便做了我管家。只是我容貌从无变化,贺鲁便先称我‘老爷’,后称我‘小少爷’了。殿下如何知道?”
“我好像就那么一下子,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恭喜殿下,法力又精进了。
当年卖给我宅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员外。我事先查过他的底细,姓孟,是个开铺面的商人。”
“三十多岁?”符寿安皱起了眉头。
“那时正逢他叔父病逝,他觉得房子不吉利,便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离开了京师。这房子别人不敢买,我却不怕——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见了我,都得滚罢。”
“他叔父你见过么?”
“没见过。我买屋的时候,他早就过世了。”
“哦。”符寿安有些遗憾,“这梅树下的妖邪,名唤阿逢,早年是个摩喝乐,后来被一个四五十岁的儒生赎了身,就在你这宅子里。”
“儒生?莫非就是孟家那死了的叔父?”
“嗯。这个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就是他杀了阿逢,将她做成妖邪的。我在幻境中,他也曾这样对付我。一碗茶饮下,便人妖殊途,生死相隔了。”
“阿逢曾在与我们相斗时,高呼‘檀郎’之名,有个神秘人便以法术暗助她。”季如光疑惑道,“殿下怀疑,这个孟家的叔父还活着?!”
“不错。且我看他面熟,就好像前几日才见过似的。”
“阿逢……摩喝乐……”
季如光不断咀嚼这两个名字,忽然面色凝重起来:“殿下可还记得,当时从莫伽颈后取下的那根银针的拓片吗?”
“记得!上面好像刻的……也是个‘逢’字?”
“正是。那把匕首,还请殿下借臣一用。”
他拿起刀,来到化身为木的阿逢尸身边,向她的后颈细细切下。
里面只有一道细细的针孔。
符寿安立即明白了:“她身上的七根针,在生前便已经取下了六根,因此才会解了禁制,爱上所谓的‘檀郎’。
“那六根针,应该就是‘檀郎’拿下的,为的是引她动心。”季如光接口道,“而第七根则是死后所取——尸身很快化木,所以留下了孔洞。”
而莫伽呢?
一个十几岁的天真少女,身上深埋着七根带有秘法的针,而这针的源头,居然是一个早已死去二十多年,近日才复生作祟的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