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来到栅栏外的立石前。
江还晏一把推过那轻薄的身骨,那双枯瘦的手无力的撑在立石上。
尘灰意示着石块久经风雨。旧土牢固说明这并非新塑。一样一样证明着这是一块立在这里多年的岩石,从未被人挪动过。
小曼说栅栏外是悬崖。
江誉清从未走向过那里,他更不知道这有一块立石。
骨节突出如枯枝般的手触碰到立石上凹刻的字迹。
触感沿着笔画传入手心,他并没有摸清其中篆刻,手就如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只听,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里是王宫荒山临崖台,山下便是王宫。要我带你走出这里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真相吗?!”
“不——”
江誉清挥袖挣脱了江还晏的手。
他摇摇欲坠的撑扶着岩石,那只干枯见骨的手已是不住颤抖。
虚空的眸显出猩红血丝,他尚还唯存着对爱人坚定不移的信任:
“……你骗我。”
“你身下是一滩早已风干的血渍,知道是谁的血吗。你的父亲江昭迁,就在此自刎而亡。即便他担下所有罪责,江家也难逃衰败。为何?因为有人手握浮山亲签提银支据,因为有人携通行牌掌控商海会,因为有人拿匕首号令江家私军——”
江还晏拽扯起瘫软无依的男人颈前衣领,直面着本无血色的脸逐渐坠入冰窟凝满霜雪:
“这不过是阎崇帝撬动江家的计谋,不惜代价从你身上骗得她想要的一切。你这无用的废人,时至今日还不愿看清吗?”
然而这还不够。
“是啊,你本可以看清。”
江还晏暴满青筋的手一松,任由那无力的男人瘫坐在地。
他勾起唇角,字字如刃,一刀一刀往那人心口扎捅:
“可惜啊可惜,你那心爱之人为了蒙住你的双眼,将你牢牢困在这里物尽其用,在你有望恢复光明的时刻活活将你再次弄瞎了。”
雪色睫羽颤抖,遮不住愈渐泛红的雪色清眸。
散落的白发凌乱垂于一侧,玉般的人就像抽去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冰塑的空壳。
一碰即碎,一触即毁。
江还晏的目的达到了。
他亲手撕碎了沉浸梦中之人唯以栖身的梦境。
他享受眼前人的孤苦伶仃,他享受眼前人的凄苦无依。
这就是代价。
夺去他一腔妄念,抢走他心尖期许。
胆敢让她情陷的代价。
哐的一声跌响。
一物掷落在江誉清身前。
身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似是在说完该说的话留下该留的东西后,荒唐闯入的来者并无意逗留。
“噢,对了。”
远处,碾过碎石的脚步声一止。
淡漠的声音陷入山崖过风之中,且足以让瘫坐在地一动不动的男人听清:
“她的孩子生了,是个女儿。不过很遗憾,那不是你的孩子……”
声音一顿,似带笑意:
“那是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