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1 / 1)

翌日,又有人下帖子到贺府,叫他去外边吃饭。

他本来准备吩咐厨房专做我喜欢吃的东西,但我想了想,回来之后还没去找过来福客栈,也不知道符喻回来没有,索性说去来福客栈吃一顿。

我和贺平楚一起出了门,行了一段路,在街尾分道扬镳。我拐去了客栈,拿着那枚玉佩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就畅通无阻地登上楼梯,找去了他们姐弟二人的房间。

我敲了敲大门,里头传出符念的声音:“谁?”

我说:“是我。”

哗啦一声,两扇大门自动朝里打开了。我跨了进去,看见符遇也在,他们二人正坐在桌前喝茶。

我很高兴,走过去坐下,说:“符遇姐姐,你回来啦!”

她点点头,道:“昨日方回。”

我又看向符念,问:“你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符念哼了一声,没什么好气地说:“早就听闻贺平楚班师回朝了。但这都多少天了,你都不来找我们。忙着干什么去了?夜夜笙歌啊?”

我为自己辩解:“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嘛……”

符遇说:“你别管他,他说话就这样。”

符念翻了个白眼,问我:“吃饭了没?我们正要点菜。”

我“嘿嘿”一笑:“还没,其实我过来,就是来蹭饭的啦!”

符念嗤笑一声,起身出去招呼小二了。符遇一手牵着袖子,一手缓缓斟茶,问我:“这段时日,内力维持得可还好?”

我点点头,说:“好,我现在已能控制一点点火了。”

她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了。我看着她,想起之前的事,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可是不对她说的话,我又能找谁问呢?

我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姐姐,其实前段时间,我偶然知道了一件事……”

她抬头看向我,我觉得莫名紧张,心里愈发七上八下,也不知这些话说出来,会听到个什么结果,却也豁出去了:“我从前,可能是只九尾狐,但用了族中秘术,断九尾救一人,法力尽失。后来不知怎么又生出了第十尾,也就是现在这条……”

符遇一怔,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她直直地看着我:“第十尾?”

我忐忑地点点头。

她竟直接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内踱步。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一时没明白她为何对“第十尾”有如此大的反应。不应该我说自己是九尾狐才更让人吃惊吗?

符遇背对着我站定了,蓦然转身,问:“你可知九尾狐生第十尾,意味着什么?”

我摇摇头。

她轻轻吐了口气,走回桌边,又重新坐下了。她说:“九尾狐生来就有九尾,意味着比普通狐狸生来就多出千年道行,但也就止步于此了。百年生一尾,到了九尾已是生无可生,第十尾的记载,有,但我没见过。十尾的狐狸,那不是妖,是仙,超出六道轮回的仙。”

我愣住了。说笑的吧,我还能有这种本事?

符遇顿了顿,又问:“但你方才说,你从前是九尾狐,但九尾为救一人俱断?”

我还有些恍惚,点了点头。

她没有问那人是谁,只叹了口气,略有些苦笑道:“那你如今仅存第十尾……倒成了三界独一无二的异类了……”

我沉默片刻,问道:“符遇姐姐,你第一眼见我,便说我不是普通狐狸。你那时便已看出不对了吗?”

她说:“不同族类的气味是千差万别的,你身上的气息不是普通狐狸。这种气息对妖族来说不可或缺,传承着族类的绵延,千百年不变,照理来说,若单是断了几条尾巴,也不会发生改变。尤其像我一样修炼许多年的,绝不会认错。但……”

她说到这里,看向我的目光似含悲悯。我胸中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听她缓缓说:“但我那日却没能认出你是九尾,现在看来,我只能想到一种猜测……”

“倘若在九尾俱断后,又生生遭一回抽筋剜骨,放净鲜血,皮毛尽毁……那便连我,也是认不出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

突然符念的声音隔着门板顺着走廊传了进来:“我点了黄焖鱼翅马莲肉炒合菜佛跳墙——”

他一脚跨进屋子,三两步走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下:“还要别的吗?”

符遇微微皱眉:“太多荤腥了。”

符念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平时都不吃人类的事物,难得吃一次,来点荤腥也无妨。”

被他这一打岔,方才的气氛全没了。符遇言尽于此,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闭口不再谈这件事,只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聊些别的。

符遇对符念说:“我这次回去,看到许多与你同辈的族人都十分刻苦,比你听话不知多少。父亲问我你的近况,我还替你撒谎,说你每日都有修炼。你再这样蹉跎下去,日后回去见父亲,我可不会再帮你说话。”

符念耸耸肩,手肘往桌上一撑,支着脸,说出的话非常之嘴欠,非常之讨打:“那又怎么样?我天赋高啊,随便一练就把他们甩下一大截了,你可别拿我和他们比。”

我没想到他这么狂妄,有点瞠目结舌。而符遇大概是习惯了,懒得理他。

不一会,菜肴被陆续端上来,色香味俱全,我口水直流,觉得一点都不比宫中的差。尤其有一点,这里的菜都是一大盘,装得满满当当,哪里像宫中那么小气,碗小小的,杯子小小的,盘子也小小的,我多吃一点,还有人笑我吃得多!

不过我还在姐弟俩面前还是保持了风度的,没有狼吞虎咽。符遇吃得最优雅,一筷子只夹一点,端着碗细嚼慢咽,也没吃多少,而且蔬菜吃得多,像是不太喜欢吃肉。

饭菜大部分都是我和符念吃的,吃完后,我们又没事做了,闲坐着打发时间。

符遇很快就困了,打了个哈欠,也不啰嗦,嗖一下变回原形,我只来得及看见一团火红一闪,她就钻到了床底下。

也不知道她这钻床底下睡觉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难道在床底下会更有安全感?

符念也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手臂都快要支不住脑袋。我看他这样,就说:“你也休息吧,那我就先走啦。”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起身送我到门口,眼睛都睁不开,走路全凭直觉。我看着好笑,说:“不用送了,你进去睡觉吧。”

他抓着门沿,又“嗯”了一声,突然迷迷瞪瞪地说:“我和我姐小时候被黑心道士抓到过,那道士把我们关笼子里,白天拎出去找买家,到了晚上就把我们塞床底下。我那时候还小,没什么记忆,但我姐从那之后就只在床底下才能睡着了。”

我一怔:“还有这回事?”

他大概想点头,但头一低下去,就困得抬不起来了。他也没再多说,一句“再见”刚落地,就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我又愣了一小会,对着房门补上了一句“再见”,这才下楼出了客栈。

我还不困,一个人回贺府也没意思,索性在街上晃悠,一路走走看看。

京城与绵上县的区别,除了地方大,楼房高,道路宽,最明显的还是人特别多。除了夜晚宵禁,白日里不管何时何地,街上总是熙熙攘攘的。

我在人群中穿行,被挤得有点烦了,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我:“言攸?”

这声音好耳熟,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棠月在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又惊又喜,见周围没人注意,便朝她走过去,小声叫了一句:“太子妃!”

她居然直接牵过了我的手,眼睛眨了眨,说:“没在宫里的时候,叫我棠月就好啦!”

我不好意思:“那多不好。”我想起贺平楚说的,就问:“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姑妹?”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棠月哈哈笑了起来,说:“是不是我哥让你这么叫的?别听他的,这么叫怪难听的!显得我都老了很多。要不你也和我哥一样,就叫我阿月吧。”

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她,见到她就觉得高兴。她看上去也很高兴,牵着我的手,把我往人少的地方带,说:“我们一起走走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身后还有两个女子跟着我们,我回头看了看她们,问棠月:“她们是宫女吗?”

“是呀,”棠月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她们都不敢和我说话,可无聊了。”

我笑了起来。我觉得她比我想的还要活泼得多,我也更愿意和她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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