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不断逼近,陈盐势单力薄,只能一步步后退。
随着距离拉进,她身后那片视角盲区逐渐显露清晰。女生们在看清的瞬间脸色微变,甚至想要即刻转身逃跑。
谁也不知道谢珩州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侧颜锋利,倚着墙半眯眼,依然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女生惊顿住的错愕面容,眉梢微挑,嗓音带着习惯性痞坏的嘲弄腔。
“哟,都这么热情洋溢。”
“赶着来追杀谁呢?”
“没谁,”蔺清嘉收起那一瞬袒露出来的心虚,反应很快接上他的话,“陈盐同学有个东西忘拿了,我们追上来还给她。”
她盯着陈盐,陈盐也盯着她。
“女生间小打小闹,开个玩笑而已。”
“陈盐,你说是吗?”
蔺清嘉将话题偏回陈盐身上,咬重了嗓音,眼睛里含着浓重的警告之色,似乎想要她乖乖听话。
然而这一次,陈盐却不为所动,淡淡驳斥道:“不是。”
蔺清嘉伪装的假面终于被打破,她拧起眉,环臂的指尖微躁地在手臂上轻点。
陈盐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她是在思考谢珩州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她。
双方都对峙般静默了半晌,蔺清嘉讨不着半分好,平白在心上人面前落个坏印象,很快撤身要走。
“站住。”
谢珩州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他对于这群女生中有一股天然的威慑力,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止住脚步。
蔺清嘉被这声唤得心中惴惴,飞快地将手里的烟蒂抛了。
谢珩州看着她的背影继续开口:“忘了说,陈盐现在住在我家。”
一句简单的陈述,瞬间掀起了所有人心头的惊涛骇浪。
蔺清嘉更是控制不住地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神震颤。
谢珩州垂眼回看她,眸色渐深,很轻地勾唇,噙着点嘲弄。
“所以她每天为什么迟回,身上添了什么新伤,眼睛里偷藏着什么委屈,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蔺清嘉,我的耐心不多,别在我背后耍花样,不然你很清楚后果是什么。”
平时他几乎不管她的事,这是他极少数叫她名字的时刻,用着警告的语气,袒护的姿态,将她刺得面色苍白一片。
她不笨,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周漫芝会在第二天就被迫低头道歉。
为什么原本在学校肆意传播的八卦一瞬间噤言。
陈盐身后站着的不止是谢珩州,更是一整个谢家。
她不是孤零零好欺负的转校生,她现在有了底气。
——谢珩州就是她的底气。
蔺清嘉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压住在自己心头铺天盖地汹涌的嫉妒。
她的眼眶都红了,用手背压着拭了一把掉下来的眼泪,转身匆匆跑掉。
她走后,其他女生也跟着离开。
谢珩州漠不关心她们的去留,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还在低头摆弄那只折纸蝴蝶。
那张小纸片被他拆开后又折了回去,淡粉色的翅膀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微弱翕动着。
眼见事情已经解决,蔺清嘉估计有好一段时间不会再来骚扰,陈盐将手放进衣兜里,毫不留恋地要走。
“陈盐。”
她听见他在后面沉沉地唤,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他。
谢珩州将蝴蝶收拢进手心里,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身高挺拔,很轻易给人一种压迫感,叫人呼吸攥紧,血液沸腾流动加速。
从居高临下,到视线齐平。
他的眼神锐利,薄单的眼皮微掀起,幽暗又深邃:“心甘情愿给你当枪使,用完就丢?”
声音拖腔带调的,似乎要和她讨个说法。
见他心情貌似还不错,陈盐试探性服软:“谢珩州……之前换班那事真不是我自愿的,是政教处老师自行决定的,你别生气了。”
“嗯,没生气,”谢珩州顺着她话应,依旧不依不饶,“还有呢?”
陈盐眨了下眼,聪明脑子飞速转了好几圈,也没明白他究竟想听什么。
干脆无奈地问出口:“我不知道,你想怎样?”
谢珩州没说话,只抬腿缓缓逼近两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陈盐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眼睛,细密的黑睫颤动,抓着格裙的手攥得有些泛白。
下一秒,谢珩州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尖,语调透出点散漫笑意。
“没想怎样,想你给个台阶下。”
“答应和好吧,嗯?”
……
陈盐踩着上课铃赶回教室时,整个耳尖都是红的,差点迟到。
林红渠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下课后,陈盐又被叫进办公室。
林红渠语调平和地告诉她,教导处那边松了口,她可以再选择更换一次班级。
“不用,”陈盐对呆在哪个班实际并不太在意,但也不想再和周漫芝继续同桌,“您只要帮我调个位置就行。”
林红渠清楚她们俩之间的纠葛,能够理解,很快从善如流地替她安排:“我看温邵身边的位置不错,你们俩都成绩好,坐一块不会受太多影响。”
放眼整个班,好像确实也就温邵还能用平常的目光看待她。
陈盐没太犹豫,很快点头答应了。
这次放学回家,陈盐没再拒绝坐谢家的车回去,她双手安分地在膝盖上放好,转脸看着窗外的景色。
谢珩州坐在她的身侧,手指偶尔在屏幕上敲打两下,似乎是在回复信息。
“谢叔叔是为了我的事跑了一趟学校吗?”
万分安静中,陈盐开口问。
“是,”谢珩州手中的手机转了一圈,落回手里,闲闲补了一句,“不过是我叫的他。”
陈盐有些惊讶地抬眸看过去。
上次他们俩因为谢之平闹成这样,她以为谢珩州甚至都不会愿意主动开口和谢之平说一句话,更别说要开口和他寻求帮助。
是的,帮助。
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能力范畴,如果没有谢之平出面摆平,也很难求到一个相对公正的结果。
谢珩州哪能看不懂她的意思,顿时眉梢挑起:“他好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爸,你名义上的资助人,解决这点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陈盐点了下头,真心实意地赞同附和,眼睛微弯:“嗯,应该。更何况谢叔叔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当。”
她再也没在学校里听见别人肆意议论陈锋。
这已经是件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夸得这么干脆,却让谢珩州心头莫名觉得有抹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不是会忍着性子的人,默了一会儿后,倏然伸出手摁住身旁人细白的后颈,迫使她转过脸来正视他。
“陈盐。”
他总喜欢这么拖腔带调叫她名字,听上去亲密又缱绻。
然而下半句他半眯着眼,不悦地强调。
“你可别忘恩负义。”
陈盐感觉脖颈那一块肌肤在发烫,很快热度上燎,耳根红成一片。
她有些莫名地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忘恩负义?
然而下一秒对上谢珩州的目光后,瞬间明白过来。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提醒她“我才是唯一将你解救的人”。
强势又霸道,甚至不允许她分神去感谢自己的父亲。
“当然,你也帮了我很多,”陈盐看着他有些无赖的模样,不知怎的被逗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想了想又补上,“嗯……比谢叔叔的更多。”
这话听着违心,谢珩州闻言哼笑一声,盯着她没说话,模样看上去并不领情。
他撑在她后方的手还未收回,垂下来的手掌心宽大,小臂修长有力,皮肤下还浮现出一点力量感的青筋。
于是陈盐念头忽起,伸手轻轻牵住他大拇指,幅度微小地轻晃了两下,声音和烟一般掠过他的耳畔:“谢珩州,你最好啦。”
她这般不打招呼突然袭击,令谢珩州浑身都僵了一下,在陈盐看不见的角落,耳尖漫上点红。
然而嘴上却依旧硬得不行,抽手偏开眼睛,轻飘飘地嗤。
“算你识相。”
……
离放学时间过了好久,周漫芝才拖沓地收拾好东西,瘪脸嚼着口香糖出校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