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为人子女就是为了还父母上辈子的债,我们俩前半辈子该还的也都还清了,后半辈子是得为自已活了。”
“其实挺好的。”白石满不在乎的说着,“从今以后他不再是谁的儿子,只是我的谭乐。”六月十四日,是谭乐出院的日子,也是朱招娣原本计划结婚的日子。
老黄历上写着,宜嫁娶、宜开光、宜祈福,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黄道吉日。
朱招娣推迟了婚宴,仓促给黎道远打了电话就继续在医院里奔忙。
“黎道远不会有意见吧…”洪玉犹疑,“你也帮不上什么,要不先回来给婚宴办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想着给老黎家留个后…”
这话算是点着了朱招娣的炮捻儿,她在电话里骂了个痛快,从此拉黑了洪玉的电话。
“等她不在了,我非的把‘传宗接代’四个字给她刻个碑立坟头上去!”
拆线拆的很顺利,连白石都忍不住夸起普外主任的医术高超。
只不过拆完线白石就去办理了转院手续。
一起办理的还有白石的辞职手续。
这倒算不上意外。
自从仁心闹了那么一档子事,神经外科的工作几乎全面停摆,但凡资历好点的医生,这几天全都在对外投简历找下家。
方主任不做挽留,不光是利索的在白石辞职申请上盖了章,还不忘亲笔给他写了一份举荐信。
“早该走了。”方主任笑逐颜开,“我要是你,早他妈辞职八百年了。”
小脏话溜的把白石都给听愣了,他呆呆的看着方主任,才动了下嘴皮子就听方主任继续说。
“我的科研经费今年也给毙了,要不是还剩下半年就退休,我也得起义。”
“我帮你联络了几家医院,都是有相关的科研项目的,你可以回去仔细看看,有看的顺眼的尽管和我说,我帮你联系。”
“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想参与,总想着年纪大了少折腾,安安稳稳的混到退休就行。”方主任摘下老花镜捏在手里折着,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
“天天和医务处的那帮连手术都不敢上的‘医生’那儿装孙子,遇到麻烦的手术就分给你们,就拒诊,就转院…”
“到头来,连自已做医生的本心都给忘干净了。”
“本心?”白石茫然的看着方主任,“您做医生的本心是…”
“竭吾家之所能,为病家谋幸福。”方主任说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石与方主任对视,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最初版本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每个医学生毕业跨入医院的时候都会发誓的誓词。
他也曾因这句誓词热血沸腾。
也曾因为将一个患者成功治疗出院兴奋个好几天。
只是当初的“病家”慢慢变成了无法治愈的绝症,亦或者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患者时,他会犹豫不决。
时间会蹉跎他的意志,将很多年轻时奉为真理的信念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