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月考没考好,难过?”
“成绩就一直那样,有啥难过的。”
“你谈恋爱了?”
“哈?你有病吧!狗才谈恋爱。”
“你告白失败了?”
“你神经啊?我没有喜欢的人!”
……
多次询问无果,李晋昭注视她,淡淡开口:“你睡着时说的‘新年快乐’是什么意思?”
童乐川一愣,与他视线撞在一起。
“你想……你妈妈了吗?”
“没有!”
她条件反射般地大声回应,“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在我耳边提她吗?你什么意思!”
眼底再次充斥敌意,她的周身似乎都生长出无形又尖利的刺。
“可你不开心,小川,为什么?”
李晋昭端坐,还是那样清冷如玉,只不过面色沉暗,眸中闪烁着隐隐不安。
“为什么不开心?”
他再次发问。
童乐川攥紧在桌子的两只手,刻意压迫自己躁烈的呼吸。
“我没有不开心。”
她冷冷道,将目光投向窗外。
“你在撒谎,小川。我是你父亲,唯一可以依靠的血亲,你不应该把我拒之门外。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眼神是少有的坚定与真挚。
童乐川却冷哧一声,眸子落在他身上,“告诉你就能解决了吗?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嘴角很是僵硬,“拜托您还是不要在意我的好,像以前一样就行,我习惯了。”
“我们不谈过去,只谈……”
“我说你帮不了我!如果你想帮我,他妈的当初就不应该和童牧姚上床然后生下我!不生出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她的情绪又再次高涨,似乎被戳到痛处,声音很大,惹得周围的餐客投眼纷纷。
“你冷静一点。”
他尝试安抚。
“我很冷静,是你一直在激我!我说了你帮不了我,别再假惺惺地装好父亲对我好,对我好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完成的KPI,我的心理我自己会调节,没人可以帮我,尤其是你。”
……
这场晚饭又是不欢而散,童乐川站在路边,撑着一把伞,看手机里李晋昭前不久发来的消息。
【晚上要回家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没有回复。
就在刚才,她接到苏遇的电话,约着去一家KTV玩儿,她答应了。
反正回家一个人也无聊,心情又烦闷得很,出去玩玩儿正好散散心。
李晋昭没有再追问她什么,只是在听她说要出去玩儿时,问要不要他送。
童乐川拒绝。
“你看我做什么?我自己去就行。”
“去哪儿?”
“你管我!”
“如果是去星海岸,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他是真怕她再去星海岸,嗓音透着不容反驳的威压。
“我不去啊,就是和苏遇她们在这儿附近唱唱歌。”
他才抬眸看她,解了门锁。
“不要喝酒。”
童乐川翻了一个白眼。
“伞拿着,雨大。”
她接过李晋昭递来的伞。
“有陌生男性给你搭话不要理,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
嘭——
童乐川关上门,隔绝了他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才转发信息,驾车扬长而去。
“嗡嗡——”
又有微信消息提示音。
【Sliver.】
随后是苏遇发来的一个定位。
童乐川点开定位,打开地图导航,慢慢朝目的地走去。
“唉,乐川,这边,这边!”
这家名为Sliver的KTV就在那商场附近不远的一层,童乐川走了七分钟就到了。
苏遇站在大门口的接待处,朝她蹦蹦跳跳地挥手。
“你还挺快哦。”
童乐川放下伞,她便立马挽住她的胳膊。
“刚才就在这附近吃饭。”
她甩了甩积满雨水的伞,将其放到一边的收纳处。
“走吧。”
苏遇笑盈盈道。
童乐川点点头,“都是女生吧?”
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是啊,都是女生,我几个玩儿得好的初中同学还有发小。”
“好。”
其实童乐川不爱唱歌,主要她五音不全,自己都能给自己唱笑。
但耐不住包厢里姐妹们的热情,童乐川一进去就给她们招呼得脸红,她猜她们一个个儿的应该都是E人,特能叭叭,社交能力非常强,她还是被她们强迫着唱了好几首。
苏遇还点了很多洋酒,什么轩尼诗,马爹利,麦卡伦……
童乐川不是很懂,她不怎么喝酒,也不太喝得惯这些酒,但小姐妹们一杯又一杯地倒着送她的嘴边,她不喝也不太好,也就一杯又一杯喝了下去,完全把李晋昭的嘱咐抛之脑后。
包厢里一直都很吵,她们什么歌都唱,抒情的,欢快的,躁动的……
拉着她一起跳舞,童乐川才进去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人就晕乎乎地想吐了。
“我……我先出去一下。”
短暂的躁响确实能够遮挡人内心脆弱敏感的情绪,可当她借口上厕所出去的瞬间,狭长的走道裹狭零碎的沉静蜂拥而来,便再次将她心底的某些情绪连根拔起。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头痛恶心,心底也猛然闷出些自暴自弃的苦痛。
走道上时而会有人走动,她神色疲惫地抬起头,拉住一个过路的侍应生。
“你好,请问厕所在哪儿?”
“直走,经过中心大厅,右转就是。”
她点点头,捂着发痛的肚子,朝那个地方去了。
路过中心大厅时,她才发现这里简直别有洞天,跟酒吧似的,有的人聚在一起蹦迪,有的则在卡座喝酒聊天。舞台上多个半裸的美女伴随着重金属音乐展弄自己妖娆舞姿,与台下的男人眉来眼去,吧台旁边不少异性间打得火热,直接当堂擦枪走火起来。
童乐川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她捂着耳朵,紧皱眉头,丝毫不愿在这儿多做停留,步子迈得飞快,只不过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就撞那一下,她胃里一阵翻腾,也没来得及道歉,便右转冲向了厕所。
厕所都是马桶,童乐川一推开门,便跪下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她还没在一小时里喝过这么多酒,胃实在反应不过来。
胃部痉挛也让她不好受,只吐了一次,后面一直痉挛着,却再也吐不出。
她恶心得不行,等了好一会儿,才扯一旁的纸擦嘴。
把厕所冲干净后,她大喘着靠在门上。
有些想回家了。
她咬咬嘴唇,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他妈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喝成这死样。
她突然想起李晋昭,想到他最后发的那条信息,心头胀胀得发酸。
但她并不清楚他会议结束了没有,而且她摸着口袋才发现,把手机落包厢里了。
不悦地啧了一声,就突然有些想哭。
莫名想念他那双宽大的手覆盖在她的头顶揉弄,又滑至她的后劲,温热又粗粝,轻柔地摩挲。
想起他今天吃饭的神情,他的话语。
其实她并不完全明白李晋昭的态度,他到底是出于真心对她,还是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
她的性子一向拧巴到一种极致,总喜欢把所有一切都往背离事实的反方向想。
从不喜欢去接受,也不喜欢去承认。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缺点。
可是……就算她不拧巴地去接受了李晋昭的好意又如何呢?那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有一句话她的确没有说错——没有人可以帮她,尤其是李晋昭。
问她为什么难过?
呵……
童乐川无奈地笑出声,抬手遮住头顶晃眼的光亮。
因为李晋昭就是那个令她痛苦的根源。
所以根本无解,彻底无解。
/
童乐川跌跌撞撞地洗了手走出卫生间,可刚出门,视线都还没来得及适应灰暗又躁动的光线,便不小心左脚踩右脚,差点摔倒。
整个身子轻飘飘地朝墙壁撞去,她根本无法动手解救自己,心里只是惊呼不好,这一撞上去,估计脸都得撞扁。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只觉腰上一双温热的手覆了上去,朝后一提,那面冰冷的铜墙铁壁就消失在眼前,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
童乐川迷糊着眼,脸随势贴向了那人的胸怀,撞得她小鸟一般闷哼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抓紧那人腰侧的衣衫。
是衬衣绵软的质地,她轻轻嗅了嗅属于他的味道,鼻息间的酒气却扰乱她的判断,她眉头微微蹙起。
来人的体温很高热,烫得童乐川浑身软绵绵,随后她缓慢抬头看向那人。
好像又熟悉又陌生。
呕吐时的泪水依旧有些糊眼,她无法彻底看清,于是她伸手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那人的脸便映入童乐川的眼帘,然而看清的那一霎,她只觉耳边若有惊雷闪过,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双眼就那般大睁着目视眼前人,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
怎么……会是他?
———
会是谁来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