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著氧气罩,没办法说话,全身被管线缠绕,头脑还残留著药剂带来的钝痛,躺在床上的她,丑陋、恶心、脆弱和孤单。
但那个男人却带著一身暗色的光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
黑发灰眼的男人,眼中没有任何愧疚或怜惜,那种情绪并不存在他的人格里头,但也不是冷酷,男人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冷淡,彷佛在确认一件交易完成似的,冷眼看著另一个男人拿起针筒,为自己打入不明药品。
彷佛是察觉了自己的怒意,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了:「不用担心,我还不需要毒杀你。」
意思是有需要他也不排除这麽做。
品兰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比所有的人都还要实际。
就只是这样而已。
但这却让重病垂危的她感到不寒而栗,而除了节节逼近的死神之外,她几乎已经不害怕任何事物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被恐惧和妄想所驱使在过日子,恐惧失去和妄想拥有蒙蔽了人类的眼睛,每个人眼中看到都是虚幻的未来,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在人世间不断的犯下过错,背离天堂之路,这就是人性的原罪。
如果能不被恐惧和妄想所驱使,那麽人类将拥有类似於神或魔的力量。
但是绝对的掌握现实世界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品兰睁大眼睛,看著这个男人,从男人那双像玻璃球一样的灰瞳,看见自己的眼眶里盛满恐惧。
再怎麽能够忍耐的女人,最後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只是,这个男人是一只批著人皮的恶魔吗?
「他会回来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说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品兰迷惘了,她应该要生气的,她应该要非常的生气的,但是看到一个实际的男人露出那脆弱的表情,就像看见一头凶猛的野兽露出喉咙任人撕扯,让她沉重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间停滞了。
妄想,爱情让所有的人有了妄想,渴求所有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无法克制身体里满溢出来的渴望,因为爱一个人而全身发抖著,用尽每一分力气痛苦的克制自己,却徒劳无功的挫败,妄想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样平凡的愿望,却让自己堕入地狱的轮回之中,这就是脆弱的人类。
啊,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可怜。
品兰看见这个男人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然後说:「应该说,我会等他回来我身边。」
「如果他永远不回来,那麽我就永远等待他。」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品兰想著,也许自己可以原谅他吧?
也许自己可以原谅自己的丈夫吧?
毕竟自己都要离开人间了,品兰很清楚自己剩下日子不多了。
但是不可能的,强烈的妒意已经像癌细胞一样扩散到全身了,因为品兰看见那个男人优雅的伸起自己的手,爬梳了他黑发以後,品兰全身都冰冷了起来。
那个男人手上戴著唐家的戒指。
品兰的眼睛里布满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