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有红糖水吃,该偷着乐了。”
原大娘陪笑,“孩儿他爹,言语和缓些吧,孩子病着呢。”
“可不是病?害馋痨馋痞了。”
原智勇教父亲挖苦便不吱声,原大娘子三番两次劝他吃汤,他都不应。
原大郎哼声,道:“二丫头,这碗红糖水妳吃了。”
原婉然杵着不动,每逢她兄长得了物事嫌弃不足,父亲便放话让她拿去享用,而她兄长……
“我的吃食,她凭什么碰?”原智勇一骨碌翻身坐起。
原大郎说道:“谁教你不吃?——二丫头,吃,敞开吃。”
原智勇端起陶碗便往嘴边凑,哪承望陶碗烫手,他才捧起碗,便嗷嗷叫火速撂回炕上,洒出好些糖水。
“哎哟,可怜儿见的,”原大娘忙执起儿子手频频吹气。
生病真好,原婉然暗自叹息,自己在一边吹了许久的手,从无人发现。
如果她能生病就好了,爹娘便会正眼瞧她……
一会儿原大娘眼角余光扫到原婉然,眉尖微拢,‘木头木脑,大哥烫了手,做妹妹的就该拿水让他浸凉。”
原婉然赶紧往灶间取水,回头进房前,听得原大郎说道:“……你再挑精拣肥,总有一天我真把吃食让给你妹妹。你跟你妹妹很该换个个儿,她从不害点头疼脑热就丧声嚎气。”
原婉然默默笑了,父亲给她的吃食玩具赶不上给哥哥的多,口头上的褒奖却没少过。相较于母亲眼里只有哥哥,父亲真心疼她。
原智勇撇嘴,“她?天黑了就不敢一个人待着,怕鬼怕得要命。”
“女孩子家家,胆小无妨,她干活勤快,你该学学。”
“她再勤快,能像我给老原家传香火?”
“……臭小子,你说病了不去读书,护食斗嘴倒挺来劲的。吃完糖水就给老子滚回学堂。”
原智勇苦着脸,“爹啊,我病着。”
“你哪回害病,不是有好吃好喝的就好了?哼,还打起鸡汤的算盘来了,家里统共几只鸡,经得起你病了就吃?”
后来原智勇终究吃到他梦寐以求的鸡汤——他出水痘。
那时节,村里刚有个孩子出水痘没了,原家夫妇忙不迭延请大夫上门诊治,原智勇病势其实尚称平稳,到了大夫嘴里倒添上五分,加以原智勇叫苦连天,原家夫妇如惊弓之鸟,不惜钱地抓药、拜佛。
那几日原智勇想吃什么,家里便立刻准备,原大郎每日从田里回来,便一阵风似进房探看儿子。原智勇身上痒要抓,原大娘生怕儿子留疤,守在床畔盯着他不让乱来;原智勇身上酸疼哭闹,她便百般安抚安慰。
原婉然晓得生病要吃苦,也麻烦家人,然而目睹兄长得到父母细心关爱,依旧忍不住盼望自己也生场病。
七八天以后,原智勇总算好了。为他这一场病,原家延医调治,求神问卜,花了不少钱,原大郎夫妇心疼之余,力行开源节流,跟村里一个老寡妇谈好价钱,让原婉然每日上她家打杂。
自此原婉然起早随父母下地,下午到老寡妇家干活,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孩子体力有限,尽管到了晚上,她一沾枕便睡到天明,依旧睡不够,劳作一日比一日吃力。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某日原婉然起床,明显疲乏发热。
难道我生病了?她再三将手按在额上试探,确实热得不寻常,便告诉母亲。
原大娘伸手,指尖拂过她额头,晴蜓点水一下便收回,转身扛起锄头。
“哪里发热来着?家里钱紧,妳别装病躲懒。”
原大郎在屋外连声催促,原婉然无法,跟着下田。那日每过一刻,她头疼不适便多一些,曾经她试着向父亲告诉,没等开口,原大郎笑道:“二丫头最乖,干活卖力。”
爹夸我呢,原婉然忖道,我再忍一忍吧,等晚上回家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