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小时候的事情一笔带过,我却听得浑身发寒。想必是我那充斥着愤慨与怜惜的表情太过别扭,松泽侧头瞟了我一眼,笑起来:“与其做那种表情,不如夸奖我智勇双全了不起。”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一直夸到你嫌烦。”
“啊,试试看吧。”
松泽懒洋洋地答道。他单手撑腮等待着我的第一句夸奖,专职广告文案的我想了好久,却未能想到能够匹配松泽的言语。愚钝的大脑空无一物,唯一能献给松泽的赞美是真心诚意的一个吻。
“青弦公主的爱慕之吻啊。”松泽以手指触碰着嘴唇,调侃道。
不,是青弦恶龙的占有之吻。
我在心底如此宣告。
“本来忘记的事情,去年六月街头采访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松泽并拢了右手的五指,又骤然张开,做了个戏剧化的爆炸手势,“深夜拍摄结束,准备收工回电视台时,在池袋西口公园附近看到了唐崎。起初只是觉得那个老人眼熟而已,还是特地绕到正面、看到他右眼疤痕之后才确定了身份。唐崎变得太苍老了,我都几乎认不出。”
深夜十点的池袋,街上仍是人潮汹涌,但是按照深夜东京之约的采访经验来看,大部分都是各色年轻人、以及下班后来放松的工作人士,老人并不太多。松泽为此感到意外,特地离队关注着唐崎,很快发现了对方的目的。
唐崎在跟踪。
街对面的一家私立保育园刚刚结束最后一批儿童的保育,几位工作时间很长的家长此刻正准备接孩子回家。唐崎所跟踪的,就是这一批孩子中的一个。
那孩子或许是住在附近,拍着手掌与母亲交流一番后,两人开始向着东侧住宅区步行。唐崎就混迹于池袋街头的人流中,与那对母子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作为毫无威胁的老人,一路堂而皇之地跟踪到了住宅区的入口。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唐崎要做什么,我也不认识那对母子。说不定啊,像宫部美雪写的那样,他们是唐崎以前的家人、他出狱了无颜面对、只能默默跟踪呢?”松泽的语调很冷淡,“我只想确保他不能做什么。”
松泽跟着唐崎上了地铁,一路跟到了大田区与川崎市交界的边缘。记录下地址之后,松泽打电话给地产经纪,租下了距离唐崎家不到百米的一间合租公寓的房间,也就是他现在居住的那间。
起初,松泽只在工作的间隙来这里进行监视,心里想的是如果唐崎有妄动、就打电话报警,让那个人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如果唐崎什么都没有做,那么,放任他孤独终老已经是最好的惩罚。
“青弦君,你明白吗?有些人九十岁也可以称为年轻,可是那个人,今年应该还不到七十岁,已经老得像被风干的枯树根了。是那种纯粹的衰老,”松泽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因果有报也说不定啊。”
但是唐崎的行为打消了松泽等待因果报应的念头。
唐崎的跟踪对象一直维持在五个左右,都是保育园里的孩子。他的跟踪行为并不算隐蔽,有些家长看起来已经在戒备他了,却对唐崎无可奈何。
松泽目睹过唐崎在跟踪时,趁着孩子的母亲去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买水的几分钟时间,把在公园独自玩耍的孩子叫住的事。等母亲回来之后,唐崎解释称自己在问路,不知怎么竟把孩子吓哭了,还连连鞠躬道歉,然而那位母亲明显起了疑心,匆匆客套一句便牵着孩子走掉了。
她没有更好的办法,松泽也没有。
这种程度的跟踪,报警未必能立案,能得到的最好的保护措施不过是巡警一周左右的保护期;就算在此期间唐崎做出了更加过分的行为、被逮捕起诉了,半年以内的刑期也并不能起到实际意义上的保护作用。
唐崎今年还不到七十岁。虽然衰老得那么厉害,但在完备的健康保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