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坐起来,抬头不解地看着乔治。
也许是刚刚沐浴后的关系,沿着脸庞滴淌下来的汗水像清水一样晶莹,浑身是汗的肖林仍然给人清爽的感觉。
“到下面去,跑步。”
肖林站起来,夕阳从露台上撒进橙色的光线,衬得他的身影更加修长。乔治盯着让人动心的完美身材。
那么漂亮地纤细、匀称、优雅。
该死的!一个拳手怎么可以这么纤细?乔治的血简直要沸腾了,但情绪宛如被装在密封罐子里,丝毫也没有被表情泄漏。当乔治要掩饰的时候,谁也无法从他的眼神或者表情中看出什么。他肯定肖林无法看出他心里的矛盾。
“跑多少圈?”肖林问。
“直到我喊停。”乔治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多么冰冷无情,他察觉了肖林眼中隐隐约约的沮丧。
“肖林。”他喊住打算出门跑步的肖林,从沙发上转头:“觉得我很无情吗?”
“应该的,你是教练。”肖林握着门把。
乔治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这次的教练当得一点也不合格,这应该是他训练拳手的生涯中最失败的例子。
“过来。”
肖林返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乔治指指自己的大腿:“坐在这。”
肖林迟疑地看着他。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是女孩子的动作,虽然他不介意乔治抱他,但他不喜欢这种女性化的动作。
“坐。”乔治平静地重复,里面多了一种能让人听明白的警告。
肖林只好坐了下去,像女孩一样,臀部接触到乔治的大腿。他们的眼睛离得很近,亲密的接触让消逝的温暖又一点一滴地回来。肖林看着乔治,感觉着乔治喷在自己脸上的熟悉气息,戒备生疏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我很少征求拳手的意见,不过今天也许会破例。”乔治搂着肖林的腰,似乎希望他在自己的腿上坐得更舒服点:“假如你认为昆腾并不适合当你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我会适当考虑。”
“不。”肖林毫不迟疑地否决了:“你没有必要破例。”乔治看着肖林。
只需一眼,他已经明白肖林在说实话。没有表情的脸终于逸出一丝笑意,他轻轻给了肖林一吻,如蜻蜓点水,温柔而甜蜜。
“去跑步,在我说停之前,不许休息。”他拍拍肖林的大腿,把他放开。
肖林从他腿上站起来,乔治的吻让他安定了许多,连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斜阳的颜色更深了,被火燃烧着的云挂在天边。
乔治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按下呼叫钮:“给我一杯白兰地。”酒很快送了上来,他叫仆人把它放在桌上,却没有去碰。肖林就在下面长跑,只要站在落地窗边就可以看见他矫捷的身影。可乔治没有走过去,他坐在沙发上,用曲起的手指有节奏地叩打桌面。
终于,他拿起了遥控器打开屏幕,再次翻看昆腾的比赛录像。昆腾的每一场比赛都有录像,他几乎已经把这些翻来覆去地看烂了。可每一次重看,乔治都会非常仔细,像第一次看它们一样,不忽略任何一个细微的环节。
连续看了几场,熟悉的敲门声把他从沸腾的赛场拉回了房间。
“进来。”
“乔治先生。”裴德从门外走进来:“是您吩咐肖林长跑?”
“是的。”
裴德谨慎地提醒:“我想也许应该让他休息一下,他已经跑了很久。”
“快撑不住了吗?”乔治向落地窗的方向扫了一眼。
“是的。”
“再跑五圈就叫他停下。”
裴德一向从容的表情带了点惊讶,他犹豫了一会:“这不可能。乔治先生,他连一圈都撑不下去。”
“撑不下去就按照惯例办。”
“惯例?”裴德迟疑地重复:“您是说惩罚吗?”
“还能是什么?”乔治面无表情地抬头,尖锐的目光停在裴德脸上:“不能完成教练命令的拳手不应该受到惩罚,还是你觉得肖林有特别的理由需要受到照顾?”冷酷的声音让裴德断绝再询问的念头。他向后退了一步,以接受了命令的姿态缓缓站直身躯:“是,我会按您的吩咐准备。”乔治冷冷地听着裴德离开房间,再度用曲起的指关节敲击桌面。木制的桌面发出好听的敲击声。
平稳的节奏完全没有透露凌乱的心境。
该死的。
乔治瞪着桌面上装着白兰地的精致酒杯。
他旗下有很多优秀的人才,任何一个都比他更狠心,更残酷,更适合充当肖林的教练。
假如他还有理智的话,那他应该立即作出决定,把肖林送到训练营进行特训,或者派另一名教练过来专门训练他。
敲击声忽然停了,乔治站起来,在房间中踱步。他不允许自己的目光飘向落地窗的方向,也不允许自己靠近任何可以看见肖林身影的地方。
他一向为之自豪的自制力已经崩溃了。
他仅存的理智已经被疯狂吞噬了。
他深深明白,他绝不会把肖林交给别人全权训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拳手接受特训时会遭到多少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毒打。
这是黑市拳击,像野兽一样为了生存而拼搏的方寸之地,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激发,高手在几分钟内就可以夺去对手的性命。
为了在擂台上的胜利,教练必须将拳手当成没有感觉的机器一样操弄,与其让不合格的拳手上台打败而输掉大笔的钱,还不如早点用残忍的训练要了他的性命。
该死!他应该把肖林交给别人训练。
乔治优雅的脸庞上仍然没有表情,可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他应该把肖林交给别人,交给更残忍,更懂得激出拳手求生潜力的教练。
可他无法这样做。
他知道正确的做法,却一意孤行朝错误的方向发展。
乔治愤怒地把拳头握得更紧。
他是黑市拳击界的帝王,可他的理智已经崩溃了,就和他自豪的自制力一样。
乔治用了最大的力量让自己停止踱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急躁,也不应该让情绪外露,这是致命的错误。
窗外夕阳已经带着橙色的影子落到山的另一边,只余一丝留恋的光芒。天空的大部分却已经被灰色的天幕占据了。
他再度坐回沙发,打开屏幕,继续刚才观看的录像。昆腾在屏幕中咆哮着攻击对手,粗壮的腿有着与外表并不相称的俐落,像利刃一样扫过敌手的大腿,清脆的骨折声被音响忠实地传递到耳边。
乔治对司空见惯的血腥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看着大腿骨折的失败者倒下之前又承受了昆腾的一记横踢,当他重重摔在擂台上时,只相当于一块抽搐的肉块。裁判甚至没有去和他数最后的十声。
乔治端起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轻啜着,冷冷盯着屏幕中的昆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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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再度响起,裴德再次进来。
“已经处置了。”裴德站在沙发后方,沉声报告。
乔治并没有转头,沉默着。
裴德等了一会,谨慎地问:“等一下我会叫人把他送回房间,您要见一见他吗?”
“不!”察觉自己回答的语气过于激烈,乔治警告着自己,冷漠地问:“他有说什么吗?”
“他很沉默。”
“嗯。”乔治的薄唇动了动:“明天早上照常训练。”低头瞅着手中还剩一半的白兰地,晶莹液体倒映出他冰冷的蓝色眸子。
“是。”裴德应了一声。他等了等,意识到不会再有别的吩咐,自觉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