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含笑看柳娘作者:阳和
第7节
如果大郎不是平君的亲儿子,那么这件事情或许会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平君必须要留在这里,赵府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教平君放弃自由也要得到的,或者平君与赵世卿的仇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平君冒着风险,扰乱赵家的子嗣。
柳娘想了一想,支起身子来,扬声呼唤在外间探头探脑的招娣进来。
招娣挨到柳娘的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在正院那边与娘子生气了?”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柳娘,与娘子生气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柳娘有些好笑的答道:“谁无缘无故的又与娘子生什么气,不过是来问你句话罢了。”她顿了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做出有些吃味的表情来,“我问你,娘子与郎君之前的感情好吗?他们两个总是好过的罢,不然又怎么会有大郎。”
果然招娣见状松了一口气,显然是以为柳娘对平君与赵世卿的事情吃醋了,她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脸来,把头低到了柳娘的耳边,轻声道:“姑娘你就放心罢,娘子啊,她自来了后就与郎君不和,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好过,据说洞房那天两人都没有圆房过呢!”
柳娘听了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来,疑惑的想要开口。
招娣心领神会的道:“姑娘想说大郎罢?这话我与姑娘说,入了姑娘的耳朵,你就再不可与旁人说道了,便是在娘子面前,你也不要露出半分来,不然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娘不耐烦的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可别卖关子了!”
招娣这才声音更低的说道:“我不是与姑娘说过那时候我还在前院里头伺候那些姑娘吗?那时候娘子的阿爹他们刚刚去世,有传言说是郎君闹着要与老郎君商议要休妻另取,可惜老郎君随后也是跟着病了,娘子怕是听了这话之后,才有了大郎的。”
招娣见柳娘还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说的更加明白些了:“我听那些姑娘说,娘子是算计了郎君才有的大郎,郎君本想着要以娘子无子为由把她给休了,教娘子晓得了,也不顾是自己还在孝期,就算计了郎君,大郎快出生的时候,老郎君就去了,娘子又跟着守了三年孝,这下子再怎么说郎君也不能把她休了,郎君那时候气的要死呢!成日里在房间里砸东西,打骂姑娘。”
招娣说着说着万般感慨的道:“所以说呀,娘子不管再怎么样刚强,还是要靠着郎君的,若是没有了大郎,被郎君给休了回去该怎么是好,娘子这会儿不搭理郎君,还是因着有了大郎,又守了三年父孝的缘故,哪怕这样呢,娘子还不是又给郎君纳妾又是帮郎君打理家务,姑娘你可万万不要钻牛角尖,这女人啊总是要靠着男人的,没有儿子傍身可怎么好呢。”
招娣这会儿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柳娘已经是听不进去了,她晓得平君与招娣是完全不一样、不在一个层面的女人,平君又怎么会想着要讨好自己的丈夫,才能安身立业呢?就是柳娘知道的,平君的奶娘老嬷嬷就常年帮她处理她的那些产业,每年的进项可以教她没有了男人也可以过的相当好。
所以,平君要留下来,肯定是因为赵府里头有她想要的事情,而平君那样恨赵世卿,才会用自己阿弟的儿子充作赵家的嫡长子,要每次祭祀的时候,赵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赵世卿那般想要光宗耀祖,却不知道,有一日王平君这个嫡妻在世、大郎这个嫡长子承重孙在世,自己家里就再也没有办法光宗耀祖了。
柳娘打了一个寒颤,她有些害怕了,平君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赵世卿被平君结结实实的给骗了,他可从来没有怀疑过大郎是自己的孩子罢?虽然听说他挺不喜欢大郎,大约还是因为他以为大郎是被平君算计之后才有的,他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女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哪怕在父丧之时也要拿出阿弟的血脉来偷龙转凤?
这般说来,因为嫁过来就守孝的缘故,王定之与其妻秦氏至今都没有孩子,大郎也恐怕不是秦氏所生,怕是哪个侍妾罢,柳娘有些难过的想着,她见过秦氏的,那是个十分好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爱着自己的丈夫,但王定之却一直欺骗着她,平君与王定之这样做的时候,可有想过秦氏的感觉呢?
柳娘越想越觉心疼的厉害,她又是害怕着她所不知道的平君,又是难过着平君所做的一切,要是怎么样的事情,才教一个那样利落的女子变作这般?
还没等平君发现柳娘的不对劲,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里,边关传来了震动朝野的消息。
鞑子的兵马是离长安城越来越近了,在朝中主战主和两派妥协之后,刚刚派出了迟将军到了边关,鞑子却好似远远的知道了迟将军到了哪里似得,并不跟迟将军的兵马正面打上一场,而是仗着自己全部都是骑兵,机动性能比大陈的将士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不停的快马加鞭,朝着长安过来了。
迟将军的兵马一直在后头追赶着鞑子,而守城的大陈军官却是弱的不值一提,鞑子所经过的地方均是没有形成任何的有效反击,多的是当地最高长官带着一城的士兵官吏出城对着鞑子投降。
也有热血的长官带着将士抵抗的,不过大陈的军费一向是层层盘剥,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只留下很少一些,士兵们的盔甲根本就抵挡不住鞑子的铁蹄,而长官们吃空饷的习惯由来已久,许多城池的士兵们根本没有达到基本的配置,往往只上报的人数的三分之二还要少,长官们抵抗的,鞑子往往是要屠戮满城,造下无数性命。
这一日就有来报,鞑子离长安,已经不足五百里了。
成日里沉浸在修仙得道里头的皇帝也是坐不住了,大陈建朝也有了百余年了,关外的游牧民族虽然是常有来犯,但此前从未有一次离国都如此之近,元祐实在是不想做亡国之君,早朝时痛骂百官不作为,扬言要诛所有投降之人的九族。
当朝首辅王庸再次主张求和,他在早朝时慷慨激昂的斥责了主战派,说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派兵前去,鞑子说不定打一会儿秋风就回去了,正是派了兵去打他们,才叫他们生了气,这才打到了离京五百里的地方,若是好好的遣使者去与鞑子商议,左右不过是给一些猪羊,他们自然就回去了,哪里还要叫这些将士百姓白白送了性命?
当朝这些官员们,可谓是从未遇见过这般凶恶的鞑子,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饶是主战的钱阁老在朝上喊破了嗓子,在皇帝元祐的拍板下,王庸仍然是点上了几个年轻的官员去做使者,带上了官家的旨意去与来犯的鞑子求和。
在长安城一片风雨飘摇,城中的百姓虽然觉得不过是鞑子,蛮夷而已,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但城中依旧是多了几分压抑的色彩。
正在此时,一支从大老远从四川而来的商队,终于到了长安城的城门外。
☆、第37章
天还蒙蒙亮着,守城的士兵们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到城门口。有说有笑的慢慢的拉开了城门。他们看着十分松懈,现在这个时候还早,普通的老百姓不会这个时候选择入城,要这个时候入城得赶晚上就开始赶路,晚上的路上,谁也说不清楚,也许会有打劫的盗贼,何况最近鞑子也逼得紧。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打开城门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卫兵都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门外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几个大汉,虽然都带着兜帽,瞧不清楚脸,但身强体壮的一看就不似普通人。离这些大汉稍远的地方,还停着一架马车,马车上的人也戴着兜帽,周围还站着几个壮汉,他们有些警惕都左右张望,身上鼓鼓囊囊的,些许是带着武器。
联想到最近鞑子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这些士兵们未免就有些多想,瞧着他们那些身上露出来的肉,都不把他们往汉人这边想了,有几个胆小的卫兵当场就有些腿软,吱吱呜呜地你推我拽地上前问道:“来者是何人?可有入城令牌?”
那几个壮汉也未曾为难他们,简单的把入城的令牌递给他们瞧,卫兵哆哆嗦嗦接过来,仔细一琢磨,却是宫中的入城令牌。
这一番下来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宫中都入城令牌,在卫兵都眼里大汉们立即从鞑子变成来军爷,这些守门的卫兵立刻直起了身子,点头哈腰的,上前领着几位壮汉入了门。
这些人的气势,平常百姓可能一辈子见不着一次。领头的那个士兵兴许是好奇的紧了,试探的对壮汉低语道:“军爷这是从何处来呀?”
领头的那个壮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
就被那壮汉看了一眼,那个开口的卫兵一个激灵,腿软的差点跪下,他的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暗骂道:该你多管闲事,瞧见是宫中的令牌了,何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隐秘之事,多嘴多舌。
一行人在无话可说,守城的卫兵们点头哈腰地把这一行军爷们迎进了城里,看着他们的马车哒哒都走过来,转头过来,几个年纪小的围着年长的卫兵,悄悄的问:“大郎你瞧他们看着到底是何人,我们瞧着是当兵的。”
被称作大郎那个士兵低头想想,故作深沉的对诸位小弟们讲:“最近鞑子们不是靠的挺近吗?兴许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咱们还是不要多知道的为好。”
几个卫兵转念一想,也是,谁知道上头到底要怎么样?最是难以琢磨,渐渐的也把这看着不寻常的人给抛到脑后了,纷纷转头去做自己的事儿。
这些人像是怕有什么人在后头跟着,围着长安城不紧不慢地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这才缓缓地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院的门口,左右街坊都安静都紧,领头的那位汉子上去敲了敲门。
好像他刚手指碰在门上,门后就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看着十分佝偻的老叟警觉地露出半张脸,上下仔细打量这位军爷一眼。
敲门的大汉朝着老叟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都模样,老叟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和缓起来,伸出半个身子朝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是没有人,四周邻居也是静悄悄的,便开了半个门,让这些人进去。
看的人都进完了,老叟又领着旁边那一辆马车悄悄的从侧门进去了。
王定之已经在院子里等候许久了,准确的来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住的这儿了。
哑叔他们早就跟王定之通信,说好了今天要到这个院子来秘密集会,王定之觉得心中有些不定,也不愿大清早的就折腾着往这儿赶。便提早一天就到了这儿。
他与哑叔也是许久未见,又知道哑叔去做那些个隐秘之事,必定是过不妥当的,这会见了面,看着哑叔头发花白的样子,只觉得喉头有些堵。
哑叔本就最最疼爱王定之,这一见之下,瞧着王定之是又瘦了许多的模样,哑叔激动地要跪下,王定之怎么能当着他的跪呢?便伸手去扶,这一来一回又折腾了一小会儿。
到底是一个书生,王定之力气不如常年在外行走的哑叔大,还是拦不住,让他半跪了一下,就这么一小会儿王定之便出了一身虚汗。苦笑地对哑叔说:“哑叔这是折煞我了!”
哑叔比划着与王定之寒暄了一会儿,叙述了许久的别情。倒是终于舍得冷静下来商讨一些正经事了。
后边的张军见状,自己朝着院子里走去,不一会儿就拽着一个不停挣扎的男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几个大汉都上前去按着那个男人,叫他跪在地上不许动。
那人头上套着布,口里还塞着布,纵使被数个大汉按住,整个人还在不住地挣扎,呜呜地发出声音。
哑叔看见这个男人也是显得十分激动,一把上前扯掉套在他头上的布套,口中都布头,指着上头的王定之激动打着手势,问道:你可曾还认识这个人?
这个男人与哑叔本是十分要好的伙伴,又怎么可能不认识王定之,他原是王将军身边的一等亲兵却也是他亲手将匕首扎进了王将军的后背。
一见到王定之,他像是骇住了,也不在挣扎,瞬间起了满头满脸的大汗,面色也竟然变得如同死灰一般煞白。
王定之缓缓地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身子,以便自己的视线能够与他平视。
他笑了笑道说:“好久不见了,刘叔。”
面前的这个人眼中突然涌出大颗的泪珠,他崩溃嚎啕地哭道:“我已经是到了你们手上了,任凭你们处置吧!这便是我自找的罪孽!我对不住王将军,反正到时候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不如你们先动手让我来个痛快吧!”
王定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冷的说道:“李叔,既然你心中还有王将军这三字。让你死是太便宜你了。”
“我还有好些事情想要跟你问清楚呢,定之毕竟是小辈。当年的一些事情,倒是有好些不清不楚的地方。”
王定之将头凑近了瘫软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道:“当年要你刺杀我父亲的,不是赵甫仁,是皇帝,对不对?”
☆、第38章
那厢王定之与叛徒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激的气氛紧张不已,这边赵府的后院,王定之最亲的姐姐平君,也迎来了与柳娘之间的第一次冲突。
如果你热恋期间的恋人,与你几乎面贴面,她口中的气息不徐不缓的拂过你的面颊,你是否可以按耐得住心中的激动,想要一亲芳泽呢?
平君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控制,她只是听得某个小娘子在书房外叫自己,却没曾想过一开门就被一团香软的小东西整个抱住,那个小东西还试图将她控制住,颇有气势的伸手去按住自己。
柳娘将平君堵在了书房里,手脚并用的将她按在了墙上。
平君心里头乐开了花,满以为这是柳娘某种示爱的表现,整个人都饶有趣味的任凭柳娘将自己按住,连敷衍都不敷衍的放弃了抵抗,软软的靠在了墙上。
虽然柳娘现在一脸严肃,婴儿肥的粉嫩脸蛋都气鼓鼓的,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样子,但她着实比平君矮的太多,这种身高差让她现在的举动显得十分没有气势,甚至是有些滑稽的。
平君一边暗爽,一边为了照顾眼前小娘子的颜面,不得不紧紧的把身子贴在墙上,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高得太多,为了让柳娘顺利的按住自己,还努力地蹲了蹲身子。
平君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可笑,小娘子的确是一脸的认真,她这才恍然,柳娘许是有些事情要来找自己算账呢,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面前这小娘子如此的恼火,平君轻轻地挪动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是哪里惹着你烦了吗?”
或许受限于本身年龄的因素,让柳娘的脸庞显得十分稚嫩,因而失去了一些本该有的严肃的感觉,所以哪怕平君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些玩笑和不以为然。
这种轻微不受重视的感觉让鼓起勇气来找平君想跟他摊牌的柳娘感到十分的受挫,她甚至有些埋怨上了平君,柳娘一直是个十分简单纯粹的人,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似乎任何事情都是直来直往的,所以在辗转反侧之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当面与平君说清楚,她单纯的认为自己应该从平君身上找一个答案,如果自己误会了平君,那么就诚恳的道歉。
但是自己的认真似乎并不能被平君理解。
面前的小娘子脸色越来越差,并不像往常那样傻乎乎的任自己调笑,平君渐渐感觉到此次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她看着沉默的柳娘,收起了自己玩笑的态度,认真的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娘抬头直直的看着平君的眼睛,好像要看道她的内心里去,她平静的说道:“大郎他,其实并非你的亲儿,对吗?”
这句好像一声响雷一般打在平君耳边,她一下子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平君的脑袋里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恼羞成怒,像是一些说不得碰不到的地方被柳娘戳到了,本能的想要反驳柳娘。
平君冷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就敢下这个结论?”
柳娘感觉自己身下这具躯体变得僵硬起来,平君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这让柳娘的心中有些害怕,也有些恐惧。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平君的眼睛,仍然坚定的说道:“我瞧见大郎的肩上有一个与舅爷一模一样的胎记,我原也听祖母说过,胎记此物往往都是父母传给子女的,可平君的身上却没有那样的胎记。”
柳娘昂着头对对着平君说道:“我又想起平君与郎君的关系自来是不好的,平君这把本事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子委屈自己,所以我才想,大郎或许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倒像是舅爷的儿子。”
柳娘看着平君面无表情的听着她说话,她顿了顿,声音失了些底气:“我本也不愿这般想你,可是却管不住自己,总想着,我俩本就是一心的,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呢?”
平君一言不发,偏过头去想伸手划出他们两之间的距离,但是柳娘不依不饶的欺身上前,强压在她身上,逞强的说道:“我不愿你生气,若是我错了,你便是打我骂我都好,却不要这般对我冷淡!”
平君听了这话,不再试图拉开与柳娘之间的距离,她低下头静静的说道:“这些事情我不愿与你多说,柳娘,我身上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与你说的。”
柳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平君问道:“为什么?”
平君惨笑着说道:“大郎是不是我亲生,这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知道这个,与你又有何益处?你明知道这事牵涉重大,还这样冒冒失失的过来质问我,你又想得到什么答案?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该知道,我与你说,只会牵连到你而已。”
柳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君,她不再执著于桎梏平君的双手,反而松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
柳娘呆呆的问道:“我原以为我俩,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呢!原来在你心头里,我是一个连话都不可以说的!你若真是爱我的,便是知道你我两个本是一体的,你死了我也要死的,说的什么牵连呢?可见……可见这爱里也有几分折扣罢了!你也不曾信任过我!”
平君听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靠在墙上,低着头不言不语,好似一幅默认的模样。
柳娘又呆立了一会儿,扭头跑了出去。
两个人闹的动静这般大,几个婢女早就听到,杏仁儿就是听了一耳朵,便吓得急忙忙过来清场,自己更是亲自守在院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只把自己做一尊泥塑。
等到柳娘扭头跑了,杏仁儿这泥塑也是做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踮着脚往书房里头慢慢挪去。
走到门口也是不敢往里头走了,杏仁儿伸起脖子往里头瞧,影影绰绰的似乎看见平君捂着脸坐在地上,头上的发髻乱乱的散开来,只让人看见绝美的侧颜。
杏仁儿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子可还好?”
平君任由自己的发丝披散开来,半响才答道:“杏仁儿,你觉得,我可是做错了?”
主人之间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是轮不到杏仁儿来插嘴的,但是这又牵扯到了一桩秘事,杏仁儿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她想了想,迟疑的说道:“李姑娘怀疑大郎不是娘子亲生的,这件事要看娘子你怎么看了,照我看,李姑娘年纪小,虽然性子天真烂漫,对娘子也是一心一意的,但是也有些不太稳妥,就怕她……”
平君打断了杏仁儿道:“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难道我真如柳娘所说既不爱她,也不信任她?”
杏仁儿只觉得今儿这是要糟,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平君打断了。
“也可能我不够尊重她,总是把她当个小女娃,爱里都带了三分玩笑。”
平君把脸埋进膝头,声音颤抖的说道。
☆、第39章
柳娘一阵风似得跑回了小香院,一路上惹得婢女们纷纷扭头去看,她也是不管不顾了,直直的冲到到自己的屋里头,把正在给她整理房间的招娣给吓了一大跳。
这一阵好跑跑的头发都散开了,加上柳娘忍不住流下的眼泪,冲的脸上的胭脂都花掉了,看着好不狼狈,招娣心里头咯噔一下,想着今天柳娘是去找平君的,怕是与娘子起了冲突?
做婢女的,有几个没有私心,便是在前院被吓着了,这些日子跟着柳娘,在平君的照拂下也是过的十分惬意,招娣捧着一盆想要拿去换洗的衣裳,也是有些恐惧万一柳娘在娘子那里失了宠,自己以后在后院的日子也不会想现在这般好过了,心里头想着,脸上不免有些表现出来,试探的朝着柳娘问道:“姑娘可是惹了娘子生气了?”
换做是以往,柳娘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才不会从招娣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来,可她才从正院里头伤了心回来,这会子性子正是拧不开的时候,招娣些许不满的表情更是让她恼了起来。
“我便是惹了她生气了,又与你何干?”
柳娘有些大声的质问道:“你本是我的婢女,本也应该向着我的,如何偏着她那头说话?!那我若是以后再不与她来往了,你可是要走?!”
这话说的重,招娣不过问了一句,心里头就是有些想法,哪里又想的这么深了,得了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脾气,心里头也是气闷,她与柳娘这么久相处下来,自觉地也是愉快的紧,柳娘在她跟前也是从来不拿那等高高在上的架势,何曾受过这样的话了?
招娣也是急急辩驳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哪里受得起你这些话,快别说了,你若是对我不满意,便是告诉我就好,何必这样不明不白的骂人。”
柳娘也是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招娣说了些什么,胡乱挥了挥手道:“我不愿与你多说,你出去!”
招娣本也与她离得近,柳娘这一挥手直直的将招娣推了个正着,招娣手中的盆也掉在地上,衣裳散落了一地。
柳娘见了这一地的衣裳,这才有些冷静下来,踟蹰着是不是要去帮招娣把衣服捡起来,才刚刚想弯腰了,只见招娣迅速的收好了一地的衣裳,捧在手中气冲冲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娘一个人站在屋里,只觉得自己是谁都得罪了,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谢姑娘本与章姑娘连同两个婢女在正屋里头打马吊呢,只听得西厢房一声响,两个人都伸着头朝院子里头看去,不过一会儿招娣捧着一个盆板着脸从屋里头冲了出来,脚下一阵风的出了院子去了。
谢姑娘与章姑娘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情景十分的诡异,谢姑娘眼睛一转,嘴角带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柳娘与招娣吵架了。”
章姑娘白了她一眼,手里头扔了一张牌道:“打你的牌去,少说些有的没的。”
谢姑娘觉得怪的没意思的,也拿了一张牌扔出去,有气无力的顶嘴道:“好好好,章阿姐最好,从不在人后头说怪话,是我多嘴多舌。”
章姑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接口道:“我看柳娘刚刚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呢,她是从正院里头回来的吧,怕是与娘子闹了不愉快。”
谢姑娘一听章姑娘也与她搭话了,立马就活泼了起来,嬉皮笑脸道:“那柳娘可惨啦,娘子不会不要她了吧?”
章姑娘听着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便朝她丢过去,笑骂道:“你那张嘴可真是会讲话!到时候让柳娘听见了看你怎么办,定是要与你吵闹的!你就这么样不盼着别人好?”
谢姑娘躲过了章姑娘飞来的点心暗器,歪着头想了一会,正色道:“她们不会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看柳娘回来的那个脸色可是够呛,这回连招娣都给赶跑了。”
章姑娘淡淡的笑了起来:“不过是小俩口拌个嘴罢了,有什么的,牙齿与舌头那般亲密,都会有磕磕碰碰,何况是人了。”
谢姑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她撅着嘴巴含含糊糊道:“原来阿姐对这个东西这么熟悉,我都不知道呢,阿姐就都知道了。”
章姑娘这才是开怀的笑了起来,那手指去虚虚的点了点谢姑娘的鼻头,大笑道:“人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我便是知道这些了又怎么了?”
谢姑娘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就没见过猪跑。”
章姑娘听了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牌也不打了,直捂着肚子趴在牌桌上,笑的浑身发颤。
谢姑娘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好笑了,反正在章姑娘面前她脸皮一直厚的很,便也放下了牌,一脸憨笑着蹭到了章姑娘面前,搂着章姑娘的肩膀直摇晃,撒娇道:“阿姐阿姐,有什么好笑的嘛。”
阿田与阿用两个像个石墩子似得默默坐在一旁,无语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招娣气呼呼的拿着衣服想去了洗衣房,倒上了水就拿起棒槌对着衣裳一通乱捶,惹得旁边也在洗衣的婢女惊叫道:“招娣啊,这衣裳的料子可是经不起你这么捶啊!”
招娣低头看看,却是是好料子的衣裳,要好好洗的,便气闷的放下了棒槌,用手慢慢的搓了起来。
那旁边的婢女见招娣没有与自己搭话,也不气馁,笑盈盈的又道:“招娣今天可是好大的脾气哟,可是在哪受了气呀?”
招娣这才转头仔细的瞧了一眼那婢女,认出她是从前在前院一起做活的伙伴,又想起这个人一向是个爱钻营的,心里头还是有了些防备,不咸不淡的说道:“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些琐事罢了,不值得说的。”
那婢女见招娣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头也是有些不乐,闷闷道:“不过还是念着我俩之前的情分罢了,你如今在后院里头,还有什么出息。”
招娣晓得人各有志,也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只低着头洗衣服。
那婢女见招娣不答话,还以为是她晓得厉害了,又笑了一笑道:“双娘子现在在前院少人呢,你本来就从前院里头出来的,不如我去求一求双娘子,要你过来给我做事?”
招娣低头回了一句嘴:“双娘子又不是正经的娘子。”
那婢女好似被戳了一针似得大声了起来:“就你现在跟着的那个李姑娘,又算个什么玩意儿?万年得不了宠的!我们双娘子如今与新河公主都是有交情的,未必比那一位正头的差!”
招娣将盆子用力一摔,回嘴道:“我就乐意呆在我们姑娘身边怎么了?我就喜欢呆在她身边!”
说完也不顾人怎么回话,捧着东西就换了一个地方。
惹得洗衣房里头的人都吃吃的笑的起来,倒是把那个婢女气了个仰倒。
☆、第40章
第二天招娣便与柳娘冷战了起来,虽说还是将柳娘照顾的周道,可惜总归是板着一张脸,还轻易不与柳娘搭话,纵使在屋子里打扫时碰见了柳娘,也是装作看不见,拿着鸡毛掸子默不作声的绕了过去,招娣去厨房拿来了饭,也是一个在里头吃,一个再外头吃,都是埋着头数饭粒。
柳娘心中有些理亏,觉得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乃是迁怒,原本与招娣也无关,想要与她道歉来着,偏生又拉不下脸面来,每每看见招娣进屋来干活了,便拿起来女红装模作样的动两手,拿着眼睛偷偷去瞟招娣,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些事情搅得柳娘的脑子都要炸了,大郎、平君、招娣,这些乱糟糟的事情扰的她精神都差了起来,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了。
这种想法最好是想都不要想,因为,每当你这么想的时候,总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