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所以也曾去过有钱人家当僕役。」顾溰淡淡地道。
柳玄盯着他。谁能想到,这看起来仙气飘飘,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顾溰,从小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
「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生活?」柳玄试探地问。
顾溰手中的动作一滞,低头盯着地板,不敢直视柳玄。声音有些闷闷地道:「当时我八岁,爹被徵调去当兵,娘只得带着我和哥哥到一名富商家中做点活,补贴家计。富商家中的夫人见我们孤苦无依,便留我们在宅中,还多给娘一些活做。当时富商家中的小公子待我很好,因不忍心看我日日做些粗话,便让我成为他的伴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被逐了出去,便……便流亡街头,后来遇上师父,才踏上修炼之途。」
「我很抱歉。」柳玄没料到顾溰过着的竟是这种生活。他的儿时记忆已模糊不清,不过他仍记得自己从小是被爹娘捧在掌心,没吃过什么苦,甚至觉得在天界的同僚从前过着的都是和他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顾溰勉强笑了笑,道:「这非你的错,何必道歉?好啦,清扫的差不多了,你到外面等我吧。」
柳玄依言踏出茅厕。深吸一大口新鲜空气,感受外面的鸟语花香。在里面待这么久,他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差点窒息!
不知为何,柳玄觉得今日的顾溰较以往有从前的模样了,甚至……更加温柔了。
大约一刻鐘后,顾溰走出来,伸了伸懒腰,道:「好了。」
天色已渐暗,还飘起了小雪。柳玄伸手接起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中缓缓融化。「好久没看到雪了。」
顾溰也抬起头,望着那不停落下雪花的天空。雪花落下,沾上他的头发。不知为何,柳玄觉得这幕似乎似曾相似。曾经也有一个人,陪他站在雪中,听他埋怨。
「是啊。」顾溰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悵惘。「我不是说过,小时候曾在富商家中当僕役?那个小公子曾找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弄得全身溼答答的,还受了风寒,遭夫人一顿骂。不过呀……自从我离开后,就不知他过得如何了。」
「那个小公子……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顾溰笑了,神采飞扬地道:「是啊!他非常照顾我,有什么事都会护在我面前,不让我吃一点亏。还告诉我一些很新奇的东西,如果没有他,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些有趣的事情了……」
柳玄喃喃道:「真好……」他心中忽然有股酸酸的感觉,但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情绪。
这时,肚子忽然「咕嚕」一声巨响,他尷尬地低头,顾溰则是好心地装作没听见。
这时,彷彿是救星一般,一个僕役装扮的人经过,见二人面生,便道:「你们是新来的吧!这儿直走再右拐就是食堂了,已经开饭了。」
待他离去后,柳玄自嘲道:「我居然会有一日沦落到此等地步,饿到还要有人说开饭才能吃。」
从小柳玄身在富家,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以为食物是天上掉下来的,直到年纪稍长才知晓米饭是得辛勤工作后才有的。平时更是不可能挨饿的,只要喊一声便有侍女僕役送上糕点吃食。后来上山拜师,辟穀后除了偶尔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偷溜下山吃东西外,也不曾落魄的此等地步。
只能说,柳玄是天生命好,不曾吃过什么苦。若非这次经歷,怕是一辈子都不懂人间疾苦了。
满心欢喜地走到食堂,看到菜色后,脸瞬间垮了下来。盘子上只有两颗馒头,一碗稀得不见几粒米的白粥和一些糊成一团,有白有绿还有黑,简直就像厨馀的配菜。
他们拿起晚饭坐到屋簷下吃。柳玄直接将白粥置于一旁,拿起馒头啃了几口,鄙夷道:「真难吃!」
反观顾溰,则是泰然自若地喝着白粥,无奈地道:「你也将就些,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可以吃了。」
柳玄明知这一点,但看着这又硬又乾的馒头,实在入不了口。再望向顾溰,一碗白粥就这么见了底,奇道:「你怎么吃得了这种东西?」
「家里穷,吃不起米饭,有粥就不错了。」顾溰冷声道。
柳玄不敢再问下去了。再继续说,就完全显现他的不食人间烟火。而且见顾溰的神色,像是不想再想起从前的回忆了。
「顾溰,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只能任命的在这里工作吗?」柳玄喃喃道。
顾溰叹息。「怕是只能如此了。我们没有法力,逃出去肯定会被捉住,更反抗不了。只能等法力恢復再作打算了。」
「我还没累死,估计会先饿死!」柳玄叹了一口气。
顾溰没有答腔,拿起柳玄的碗,胡乱地扫入口中,道:「别想那么多了。回去歇息吧,雪愈来愈大了。」
柳玄望向天际。方才只是点点雪花,现在却是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直落,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的雪。他打了个哆嗦,拉了拉外衣,开始埋怨这魔界可真狠毒,把人丢来凡界还要扒走人家的衣服。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衣,连件衬衣都没!
顾溰默默地将柳玄吃剩的盘子收好,道:「走吧。」在风雪中缓缓走向卧房。
见到那个大通舖,柳玄又炸了:「还要自己铺床?没有床垫?大家一起睡?」他自小便是睡在柔软的床上,还是一人独佔一间房,从未有过要几十个人挤一间房的情景。
听见他的埋怨,顾溰没有答腔,静静地从柜子中抱出垫被和棉被,帮柳玄铺床。身为一个下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床垫的,有一条垫被就该偷笑了。柳玄望着那条全是补丁,还散发着一股霉味的薄被,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