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过后,尘埃落定,慕容晴摇晃着身躯,看着眼前倒地不起的夜龙魁如蟒蛇般的青黄双眼逐渐失神,最终再也毫无反应,一动不动,而嘴里与胸口喷溅出的鲜血之量,几乎可以断定眼前此人已死。
身体再也无法负荷,一直强忍着伤势的慕容晴亦终于不支倒下……
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在一处客栈内,正是西域皇朝的第一客栈,也是以往与两位同伴最常在出征恶徒前一同讨论的地方。
「我、我怎么在这…?」慕容晴欲从床舖上坐起身,却感到浑身一阵剧烈疼痛袭来,不仅腹部包裹层层绷带、身上亦是瘀血无数。
「你醒了。」一名女子正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正是当时与眾人一同围攻夜龙魁老巢的双牙月刃.唐见月。
「你是…唐见月?唔……」慕容晴还欲起身,无奈伤势沉重,又再次倒下,问道:「你……还好吗?其他人呢?」
「我没事,仅是轻伤而已。」唐见月虽如此说,但却一脸凝重,沉静几秒后又欲言又止:「但其他人…」
「是吗…」心知自己最重视的好友下场,慕容晴不敢再追问下去,将原本纤细洁白、此刻却伤痕累累的手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看着对方试图隐藏自己痛苦的表情,心知其欲追问同伴下落却不敢面对,唐见月缓缓说道当时情况:「眾人遭受埋伏后,官兵们几乎全数阵亡,我与陈登、马龙三人血战夜龙魁的伏兵,虽然最后战胜了,但陈登却也因此伤重不治……而马龙…马龙那混帐,在我们战胜后,看见万剑丹惨死,他居然…居然跑了!我欲上前助阵,无奈当时伤势过重……马龙那傢伙,起初还奋勇杀敌,见对方人多势眾后,竟让我跟陈登两人挡在自己身前,只在后方补刀…真是个王八蛋!」
「这样啊……」闻言,慕容晴脸色更加黯淡无光,「剑丹果然……」
「对了,还有一件事。」唐见月似乎是想起什么重要之事,神色凝重。
「还有什么事吗……」虽是如此问,但此刻的慕容晴已无心其他。
「闻人卯……你要小心他。当时你与万剑丹分别各自负伤之时,我看见他把万……」唐见月话语未完,就在此时--
「慕容晴!原来你在此啊!」突然眾多官兵衝入房内,将两人团团包围。
「你们要干嘛?」见来者不善,唐见月随即抽出双牙月刃!
「没你的事,间杂人等滚一边去!」官兵们看着唐见月说道,接着又看向倒在床上的慕容晴,「慕容晴,皇城有命:你带兵出征夜龙魁,名为剿贼,实则意图削弱官府兵力,以此为根据窃占国家!现以叛乱国家之罪奉命将你提回候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胡说八道!」唐见月愤怒地反驳:「夜龙魁已经伏诛,她替你们这个无能的官府剷除危害西域的魔头,你们现在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住口!」见对方如此愤怒,官兵们却更加疾言厉色,「慕容晴将我们官府之中的精锐全数调动,导致全员阵亡,就连马龙亦受其害而不知所踪、更不用说西门世家的陈登更是直接丧命,这卑鄙的女人,欲削弱西域正道人士的意图昭然若揭,不必狡辩,若替她出头者,同罪处之!」
「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可理喻!同罪就同罪,来啊!」唐见月怒吼道。
「我跟你们回去。」
就在唐见月与官兵们即将一触即发时,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晴说道。
「什……」唐见月看向床上的慕容晴,一脸不敢置信,劝道:「慕容晴你是怎么了?不用跟他们多说,这些人根本不可理喻!」
「没关係,就这样吧……」慕容晴面如死灰,似乎已无求生意志。
「你……」见对方不愿反抗、亦不愿多说,唐见月虽着急却无能为力。
「带走!」官兵们不管慕容晴伤势,强行将其从床上拉下并上銬扣押。
虽想拯救眼前即将被带走之人,无奈对方似乎已无求生意志,唐见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兵们将慕容晴从自己眼前带走……
公堂之上,气氛肃然,在刻有『公正无私』硕大四字的匾额正下方,当地县衙正坐在审判庭上,官兵们则手持刀剑林立在台下两旁,而在左右两排官兵们的中间,被逮捕归案的慕容晴则正在受审当中。
「慕容晴,你身为西域富有侠女美名之人,却蓄意陷害本府出动精兵,替你消灾挡厄,以数百名官兵的性命,成就你个人斩杀夜龙魁之功,更甚者意图削弱西域皇城与正道之势力,你可承认?」唸完手中审判文后,官员看向眼前的慕容晴,厉声质问道。
面对官员的质问,慕容晴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着。
「看来你是承认了。」县衙说罢,再次看向接着唸道:「沽名钓誉、残害忠良,不仅陷害本府派遣许多精兵、刻意落入夜龙魁所设之圈套,导致眾人在此役之中殉职,就连西门世家门下的陈登亦因你而亡,名门正派的马龙亦不知所踪,实可谓罪大恶极……」
听着县衙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罪过,慕容晴仍是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更甚者,为求名利,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同伴万剑丹之性命亦可出卖。」
听闻万剑丹之名,慕容晴白皙亮丽的面容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本官现在判决,叛乱国家罪成立。」县衙坐在审判庭上裁示。
「此等恶女,应该处以极刑,梟首示眾。」突然,一个男人说道。
最熟悉的声音,却说着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残忍话语。
「你……」慕容晴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美丽的双眸如蒙上一层黑雾的明月般不再皎洁,方才因内疚而导致毫无求生意志,因此并未注意到,原来在县衙身旁竟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战友,闻人卯--
「闻人卯……你要小心他。当时你与万剑丹分别各自负伤之时,我看见他把万……」
此刻,慕容晴才恍然大悟,唐见月当时言下之意。
闻人卯瞇着眼露出微笑,虽相貌堂堂,此刻在幕容晴的眼中却是狡诈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慕容晴激动地吶喊着,无法理解,她完全无法理解。
一旁官兵们赶紧上前,将突然崩溃的慕容晴压制住,慕容晴虽情绪激动,无奈手脚上銬,且兵器不在身旁,被眾多官兵集体强压下身子。
「这、这女人力气怎么如此之大!?」
「大家出力啊!」官兵们虽人多势眾将慕容晴压制下去,但每个人却也都感到震惊,眼前看似娇弱貌美的女子,竟有这般力气!
面对质问,台上两人相视一眼,审判官点头示意,闻人卯缓缓走下台,走向被眾多官兵压制住的慕容晴身旁,接着将头凑近至其耳畔,缓缓说道:「你真不知道?连万剑丹那个蠢女人都知道了,你会不知道?」
「什、什么?」慕容晴虽对于污辱万剑丹之言论感到愤怒,但更对闻人卯此刻之言完全无法理解,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招至如此?
「我得不到的东西,就只能把它给毁掉。」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一想到对方的动机,慕容晴冷汗直流。
「你怎么这么蠢?万剑丹那种货色,不过是你的替代品罢了。」闻人卯笑着说道:「当初接受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搞得我还得为了设计你,把一个难得这么好用的女人给当弃子牺牲掉……嘖。」
确实,三剑客虽相识随行多年,起初慕容晴确实感觉得到闻人卯对自己的好感,但自己一直有刻意与其保持距离以作为婉转拒绝的方式,且其后与万剑丹结为连理,甚至还有了孩子,本以为这样便仍是朋友、伙伴,岂料…
「啊啊啊啊!!!」声声凄厉怒吼,盛怒的慕容晴竟突破手脚枷锁,强烈气劲将身旁闻人卯与眾官兵震飞十数步之远!审判台上判官见状亦惊慌失措,就在现场一片混乱之际,慕容晴再纵身一跃至闻人卯身旁,一把将其身边倒地官兵的佩刀举起,便要砍杀眼前这令人作噁的男人!
唰---
一刀挥落,劈开束缚慕容倾权的手銬与脚镣。
「瀟湘雨…你……」面对对方突如其来之举,慕容倾权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真是抱歉,讲完故事后才发觉不应该让听眾戴着手銬脚镣啊~」一边抽着菸斗一边将手中厚重的凤天极刃放至两人之间,瀟湘雨稍喘口气,随后道:「慕容姑娘这武器真是沉重,就跟你的人生一样啊…在下还是习惯轻武器,这个…呼-真是不好使呢,哈。」
「你究竟在想什么…」惊讶好一阵子后,慕容倾权才终于说出话,此刻心中满是疑惑,就在方才,对方一说完自己的往事后,竟用自己的兵器替自己解开禁錮,「你……为何这么做?该不会是想要放我离开吧?」
「哦?慕容姑娘冰雪聪明,这都猜到了?」瀟湘雨虽微笑着,但仍在喘气。
「开、开什么玩笑!?」慕容倾权怒道。
「嗯?慕容姑娘不想离开是吗?」瀟湘雨问。
「你是在玩我吗!既然要放过我,当初又为何背叛?且在几天之前,你不是才拒绝我的请求,不肯放过心儿她们?既然如此,何必现在才装做一副高尚圣人的模样?你以为知道我的过去,讲讲几句话,便能收服我?」慕容倾权越是说下去就越是感到一股恼怒,接着一个起身上前、竟是将瀟湘雨放在两人中间的偃月刀一把举起便朝其颈部挥去!
「哎呀,看来慕容姑娘是真的很想取在下的首级呢…」与两人在皇城首次相见同样场景,瀟湘雨此刻虽颈项被刀刃所制,态度仍是云淡风轻。
「别跟我废话,快说!心儿她们怎么样了?」慕容倾权怒然质问,将刀锋再往下一压,只见瀟湘雨颈部渐渐渗血。
「儘管放心,西门心与舞天闕、陆飞等人皆平安无事,且若在下估算无误,三人现在应该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瀟湘雨仍一脸平静。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拒绝我的请求?」
「非也,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在下是说『在下办不到』、而非『在下不愿意』,毕竟若是她们自己想不通,那么放了她们也只会重蹈覆輒。」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所以她们是真的平安无事?你究竟目的为何?」慕容倾权再将手中偃月刀刀柄向下压。
「这个嘛…我还有一个故事,慕容姑娘要听吗?讲完之后,你可以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面对对方怒火,瀟湘雨只是闭目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另一方面。
「呜哇---」甫听完慕容倾权过往故事的西门心正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而一旁的南宫无名则一脸惊慌失措,一副是自己将女孩惹哭的愧疚表情。
「啊……你、你别哭啊……」南宫无名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帕…这里没有手帕,我…我…啊~你别哭了啊!」
「呜呜……可是……可是,姐姐好可怜吶!呜哇---」无论对方如何劝阻,西门心的泪水仍是止不住地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啊~救命啊……」南宫无名现在着急得彷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左顾右盼,却又找不到能帮对方拭泪之物。「瀟湘先生,我真的会被你给害死啊…」
正当南宫无名不知所措之时,一名狱卒急奔而来,神色十分慌张。
「大、大事不好了!」狱卒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外面…外面……」
「嗯?」虽仍心系眼前泪人儿,但见狱卒如此恐慌,南宫无名赶紧站起身转向狱卒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哨兵站回报,城外……城外有军队……正在朝皇城这前进当中!」狱卒道。
「军队?什么军队?是唐见月那边的人吗?」南宫无名问。
「不、不清楚,看起来不像是前朝之人,哨兵回报是说一眼望去都是男性士兵,且样子看起来不像正规军,反而…反而比较像贼军。」
「贼军……?难道是!?」南宫无名突然回想起瀟湘雨提起的昔日西域第一魔头.夜龙魁麾下的『四大天业』,赶紧再追问道:「人数大约多少?」
「难以估算……约莫上千人左右……」狱卒回报:「虽为数不多,但皇城这现在几乎没有兵力,仅存少数禁军,其他士兵早在先前就被武凰调至各处城镇处理事务或反叛军,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可恶。」南宫无名碎唸一声,接着又喃喃自语道:「该怎么办…瀟湘先生现在人在最底层跟慕容倾权谈话中……该去找他吗……」
一旁西门心此刻虽已不若方才嚎啕大哭,但仍在啜泣当中。
而狱卒的神情看得出来比南宫无名更加慌张。
『时机成熟你们便打开此锦囊』
「所谓的时机,应该是指这个时候吧…」回想起瀟湘雨当日之言,南宫无名将一直随身携带之锦囊取出,犹豫片刻后…「管他的,拆开看看。」
释放西门心,独自前去迎战。
锦囊上只写了这一行字。
「什么…?」看着这一行不知所云的文字,南宫无名顿感困惑,「全部的字分开来我都看得懂…可是整个合在一起又不知道为何…」
「呜…」西门心仍在啜泣着。
看着一旁仍在替慕容倾权感伤的西门心,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南宫无名,这下更加不解,现在是否真的要依照锦囊上写的行动?万一自己误会其意,其实现在并非所谓的时机该怎么办?可是上面写『独自前去迎战』…所谓时机应该是指现在没有错啊…
「南宫大人…」狱卒似乎亦看出南宫无名的心思,眼神比起刚才更加无助。
「不要叫我大人,我还年轻。」对方的呼唤似乎让南宫无名心中下定决心,接着道:「啊啊啊…算了!管他的,就这么决定了!」语毕,南宫无名将腰间上配剑迅速拔出,接着朝西门心的方向一砍---
「呜…呜…啊…?」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西门心终于停止哭泣,呆滞地看着眼前被宝剑所一分为二的手銬与脚镣,愣在原地毫无动静。
「你走吧。」南宫无名将情绪冷静下来后,便向牢房门口走去。
西门心仍旧摸不着头绪,一双水灵大眼疑惑地看着南宫的背影。
「有人攻来皇城这里了。」南宫无名背对着西门心,道:「虽然还不清楚状况,但以皇城现在的兵力看来,应该是挡不住,趁现在敌方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你赶快离开,免得被战火所波及。」
「啊?」西门心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不解,对方为何要突然释放自己。
「总之就是这样,我去外面查看状况。」说完后,南宫无名便独自走出牢房,并且将牢房大门敞开,钥匙丢在地上。「你自由了,好好保重。」
南宫无名与狱卒离开后,独留一脸不解的西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