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们都点头附和,刘千甫拗不过模糊着云里雾里说了些话,也没说答应和不答应。期间林怀湘未说一句话,他尽力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后来张守一出来,将他唤了进去。
林怀湘跪在床边,把药端起,摸着不烫时才轻吹着喂给德元帝。德元帝有神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鸷,清瘦脸庞苍白眼下泛青,他靠在枕上喝完药后,说:“相公们方才都在说什么?”
“徐相说父亲您病重,想让我监国。”林怀湘拿帕子擦去德元帝嘴边的药汁。
德元帝长吁一口病气:“你想吗?”
林怀湘泫然道:“儿子不想,帝国在父亲您的手上得到空前盛大,我不敢也害怕,我怕我做不好。”
这话是林怀湘思索再三的结果,德元帝从来不愿分权,太子监国就是分权,他从以往的父子和君臣话语里挑出了一个希望能令父亲满意的答案。
怎料德元帝猛地咳嗽起来,他直直地给了林怀湘一巴掌,怒喝:“你怎么这般怯弱?!你是太子!监国名正言顺,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大雍交给你?!”
林怀湘被那响亮的一巴掌打蒙许久,数年压抑的心酸眼泪从双眼流下。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太子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永远得不到父亲的夸赞,监国这句话他担心害怕。要是说想,父亲疑心他着急登位怎么办?先前的兄长死的死,废的废。
这位大雍朝的第八位太子,站在东宫殿内去看先前的那七位太子,没有一位是顺利接过天子权力的。他们都活在猜忌、疑心与臣子的交织中。
这种情况下,林怀湘以为以孝悌为先,表明自己忠心父亲会满意,可这次父亲还是不满意,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林怀湘胡乱地擦去眼泪,趴在被子上,颤声道:“父亲,儿子只想尽心侍奉您安好。不愿分心朝政,儿子是太子没错,可更为先的还是您的儿子!父亲病重,我怎能不担心?这般情况下,我如何能处理好朝政?”
“还没死呢,哭什么?”德元帝这时脸色才好了些,摸摸林怀湘的头,“我和你阿娘都算聪颖,怎么生出你这个庸懦的孩子。也罢,你至少心是好的。”
心是好的,爱或许也是。德元帝想方才那瞬间,他到底想要太子回答什么,好像不管是还是不想,他都会生气,随后自嘲笑了声让他退下。
临出门前,林怀湘听见德元帝问张守一:“六郎最近来信没有?”
张守一看林怀湘走远,回道:“没有,陛下。”
德元帝撑着身子坐起,说:“取纸笔来,我写封信给他。另下诏八百里加急催袁纮回京。”
张守一面上一震,连连点头取来纸笔。
平康坊一家奴仆把守的庭院里,房间里燃着清香,刘从祁随意道:“大家的病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