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声哭泣,哭得两肩耸动。
蔡玉成叹口气:“看见你哭,我想起爷爷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唉,你们出家人修得不就是心平如水吗,巴梭,你为什么会这么哭泣?”
“无情未必真丈夫。”花清羽说:“修的是太上忘情,而不是无情。”
“何必压抑自己的情感呢。”解铃说:“还记得那个故事吧,一位专心修佛的年轻人离家出走遍访高人,最后遇到一位高僧,高僧告诉他,你何必到处求真佛,真佛就在你家里。回家去吧,你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佛。这个年轻人千里迢迢回到家乡,推门而进,他的妈妈知道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回来,没有穿鞋光着脚就跑出来。一看到自己的妈妈,这个年轻人顿时明白,眼前的就是佛。佛就在家里,佛就在自己的心里。”
巴梭擦擦泪水道:“各位,上师临终前曾经有个遗言,在他过世五年后的忌日,要把他的尸体火化焚烧。再过两天,就是这个日子了,你们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不管如何,说明是有缘法的。希望你们能参加上师的葬礼。”
此时外面风越来越大,伴随着法号,声声如咽。花清羽看向外面黑色的天空,喃喃道:“不知小文生的转世认证怎么样了。”
☆、第二十五章火化高僧
这两天,是我很久以来从未享受过的舒适。睡不了懒觉,早上很早就醒了,简单吃点东西便到寺里闲逛。寺庙中喇嘛成群。也没什么特别禁忌的地方,随走随溜达。喇嘛们对我们这些外乡客都很尊敬。我本来想混入他们其中闲谈,可是他们的语言实在是听不懂,会说汉语的寥寥无几。
而且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两天从外面来了一些记者,都是外国人,带着很专业的摄像机和相机。我英语就是个渣,无法和他们自如地交流,于是拉上了蔡玉成。蔡玉成在国外念的书,英语那是相当溜,我们和一个外国女记者交谈后才知道,她来自非常著名的一档电视栏目《discovery》,翻译过来就是探索频道。
这款节目我有时候也会看,做的非常专业,没想到今天遇到大神了。蔡玉成更是探索频道的铁杆粉丝。我们热切交谈起来,谈过之后才知道,这些外国摄制组赶到寺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明天这里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一位仁波切的尸体将在仪式后焚化。据说还会有搜集舍利子的活动。记者们得知这个消息都欣喜若狂,很早便从城市出发,一路颠簸来到山里,就为了赶这场葬礼。
藏传佛教中黄教的高僧过世焚化,这在以前还很少被记录到,是很难得的机缘。
这些人来到寺里,寺庙并没有限制,更是表达了教派开放包容的心态,也希望通过这种神圣的仪轨把黄教的理念传播到全世界。
临近这种仪式。寺里的气氛也变了,许多喇嘛忙活起来,来去匆忙,我们再瞎逛就有点碍事了,我回到高山上的住所。整整一天,其他人都出去玩,尤其冯良来到这样的地方遇到这样的情景,正好搔到他的痒点。拿着摄像机到处去拍摄过足了瘾。而我们小组里,只有两个人没有动,始终没有出屋。
一个是花清羽,一个是解铃。
两人闷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点着油灯,正在翻阅屋中堆积的经卷。这些经卷不知存放多少年了,很多一部分是写在羊皮纸上。翻开以后,里面一股霉味。房间的气味让他们弄的非常难闻,即使开了窗子,也无法消散。
我真是想不通有什么可看的,花清羽倒还罢了,他很久之前曾经在这里住过,那么解铃又看什么呢。我问解铃,解铃说,这样的寺庙他去过很多次,不像我们感觉新鲜。他现在翻阅古老的经文卷集,是希望能得到一些智慧的启悟。他现在心里有一些事,有一些过不去的心结和心坎,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真是闷死了,我带着迦楼罗鸟花花从屋里出来,又到寺里闲逛,和那些外国记者打招呼,恶作剧一样用中国式英语和他们交谈。
好不容易混过一天,第二天我正在熟睡中,忽然听到很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号角。睁开迷蒙的双眼,外面晨光微露,天边浮云微红,那声号角恍若天外之音,穿透云层,俯响大地。
屋子里所有人都醒了,大家坐起来,把衣服穿好,一起走出房门。
房子外面是凌空的走廊,把着栏杆,沐浴着高山晨风,我们一起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那是寺庙的下方,借着泛白的光线,我们看到大大小小的喇嘛们穿好了红色的僧袍,排成长队,沿着操场一直延绵不绝,延伸到后面的山坡上。那处山坡就停放着上师宗磕玛珠仁波切的尸体。
我们拿好必要的东西,关好房门,冯良检查了一遍摄像机。早上天很冷,风也大,我们裹好衣服,一起从山上下来。
现在不过是早上六点来钟,一声法号,不但召集了寺里的喇嘛,也把我们和那些外国记者都叫醒了。这些人很有专业素养,在不影响寺庙仪式的情况下,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我们站在后面,只见喇嘛们吹响了各种乐器,有铜钵,有法号,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东西,模样像是金刚杵,吹出来的声音低沉不绝。声音掺杂在一起,此起彼伏,远处的高山似乎都惊动了,迎着朝霞,无数的飞鸟漫天飞舞。
我肩头的花花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手足舞蹈,不停扇动翅膀,蹦来蹦去。不知为什么,我有些紧张,伸出手抚摸着它,也在平复自己内心的惶恐。
黄教的高僧们,穿着红色僧袍,戴着黄色僧帽,打着转经筒模样的五彩经幡,在乐器吹打声中,慢慢向后面的山坡走去。我看到上师的几个心传弟子也跟在后面。这几个弟子里最貌不惊人的就是巴梭。此刻的他不像是修行的僧侣,更像是个失去父亲,失去精神支柱的未成年孩子,眼睛里是悲恸和无助,他走在最后面,始终垂着头,一步一个脚印。
气温渐渐变暖,一时间情景没什么变化,我们这些散客和记者们感觉有些无聊,凑在一起聊天。
这时,忽然一声长号,划破天际。只见鲜花漫天,远远的从下面上来一支送殡队伍,前面举着经幡的高僧,后面有喇嘛抬着尸床,再后面是上师的心子们跟随。
尸床上,宗磕玛珠仁波切呈盘膝的坐姿,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红色衣服,带着僧帽,身旁是五颜六色转经筒。这支队伍每走一步,两边的喇嘛就会把手里的哈达扔到上师尸体上,时间不长,哈达如雪片一般。
大大小小的喇嘛们十分虔诚,即使几岁的小喇嘛,表情也很严肃,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哈达扔到尸体上。
不多时,上师尸体的哈达堆积如山,一片雪白。
队伍在人群的夹缝中前行,气氛肃穆至极,各种法号乐器和人的诵经声混杂在一起,那种庄严无法形容。
来到一块空地上,周围有山林,中间是草地。一群高僧喇嘛团团围住,在圈子的中心是搭建的一个焚烧台,尸体送到里面。白色的焚烧台上搭满了黄色的花圈,喇嘛们高声诵经,嗡嗡不停。
老喇嘛津巴波肯点燃了一只用白布缠绕的火炬,递给了心子巴梭。巴梭颤抖着手接过来,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要用火去点燃焚烧台,亲手焚化上师的尸体。
有个小喇嘛递给他一块白布,这是当口罩用的,遮住鼻子和嘴。毕竟去焚烧的话,会冒出刺鼻的烟雾。巴梭摇摇头,没有拿白布,举着火炬,一步一步来到焚烧台前,把火炬从台下的孔洞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