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夜晚,几乎是眯一眯眼睛就过去了。
时间已经来到二十五,距离春节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了。
茂州城因为烟霞书局的一张报纸,每一天都有无数百姓趋之若鹜地奔向申州新城,据今天的报纸所讲,万民广场今天还有什么年货节,这么一来,有些去过申州新城的百姓们都忍不住要再去扫荡一回了。
只不过,申州新城离着茂州还是有些距离的,一些上了年纪的百姓们也懒得走那么远,况且茂州城里要什么有什么,何必上赶着跑那么远去买东西,无非是图个新鲜,玩玩逛逛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太平侯府屋顶上的阴霾总算是散尽了,老太爷险险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有惊无险地活过来了。历来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太爷就有这么点儿意思。
尽管躺在床榻上,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是楚震山的心情却格外的舒畅。一次意外的伤寒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换来的是孙儿楚良才终于松口答应跟公主赵羽桐成亲的事情,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楚震山心中欢喜,自然抑制不住地想要赶紧下床去操办孙儿的婚事,不过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能轻易动弹,太医一大早过来复诊以后,有七七八八地开了一大堆的药,说是治疗过去遗留下来的内伤,他也只能无奈接受。
人虽然动不了,可楚震山已经忍不住要把这天大的喜讯赶紧分享出去,于是一大早便叫了来福去请他的老伙计陈淮安过来,他家孙女和四皇子的事情也还没有着落呢,正好过来商量一下。
这人生呐,总是如此反复无常。去年除夕看到老陈家的孙女跟四皇子闹腾,他就给陈淮安出主意让他尽快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了,如今这一年都过去了还不见动静。这回自家孙子也要成亲,同样还是老赵家的孩子,打铁可是要趁热呀。
楚震山老爷子趴在病榻上都在操心孙子的婚姻大事呢,可他的孙子楚良才这会儿倒是犯了难了。
昨天的一番变故发生以后,楚良才自觉不能再让孤苦无依的爷爷留有什么遗憾了,爷爷一生戎马为家为国,早就到了该尽享天伦的年纪,可是由于自己一直以来的现代思想作祟,总觉得婚姻大事可以慢慢来。
经此一事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他等得起,老爷子等不起。无论他楚良才曾经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他只是太平侯府的独孙,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爷爷,说没可就真的没了。
因此他告诉爷爷,他想成亲了,因为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已经等了他三年多了。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大兴的婚俗习惯,女子往往十三四岁就允许嫁人了,像赵羽桐这种以公主之尊陪他磨到二十余岁的少之又少。
说起来,烟霞山的大龄女子还有一个庄梦蝶呢,然而楚良才曾经说过,有他在的烟霞山就只能是一夫一妻的规矩,但愿庄梦蝶有一天能够找到一个称心的如意郎君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道人间无良配,许是未到有缘时。
其实说实话,尽管楚良才已经两世为人,但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结婚的感觉。如今这大话算是说出去了,他和赵羽桐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顺其自然地捅破了,然而两个人接下来要如何相处,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这一夜,楚良才睡的倒是相安无事,早晨一觉醒来昨日的疲惫尽数消散,于是他便一丝不苟地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胡须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青涩少年的模样,这几年的历练下来,他这张脸已经渐渐有了些许的威严和刚毅。
在什么年纪里做什么事,这是楚良才向来所推崇的人生理念。他曾经无数次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但那都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幼稚举动,如今真正要接受一个女子成为自己的人生伴侣,一起生活一起生儿育女,不知道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洗脸洗的脸都快搓烂了,楚良才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嘲笑自己纷乱如麻的内心世界,不抵赵羽桐一个女子在面对情感时的勇敢和执着。拿起毛巾轻轻地擦拭一番,当即迈着步子出门,径直来到赵羽桐居住的客房门口。
轻叩门环,里面浅浅传来一声“请进!”
四目相对,女子妆容轻简却神采动人,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手中的眉笔似乎刚刚放下。
楚良才面色虽平静无波,内心里却是风起云涌,从相识到今天,他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赵羽桐的容貌,的确是美得令人不可方物。
此时此刻,对于赵羽桐而言又何尝不是满脑子小鹿乱撞,心中悸动不已,脸上的色泽涂了胭脂都是多余。
谁能预料,她和楚良才得关系在一夜之间竟翻转的如此之快。昨晚原本担心楚良才忙碌了一天太过疲累,左右也是睡不着,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看一看,走到门口时才醒悟这大半夜的去看他太过失礼。
彼时,恰逢楚震山醒来和楚良才对话的那一幕,赵羽桐鬼使神差地站在门口听到了卧房里的谈话。虽是冬月,但因为太平侯府的房间内尽数都有楚良才安装的暖气片,晚间都是要开窗通气的。
如此巧合之下,赵羽桐听到了楚家爷孙的一番诚挚对白,也听到了楚良才说出想要成亲的话来,内心震惊之余更是羞得落荒而逃。
岂料她自觉没有被发现,却还是听到了楚良才在客房门口突如其来的调侃。为了验证她听到的究竟是事实还是楚良才安慰自己祖父的借口,她才出言相激,甚至由着自己的性子让他咋说一遍。
于是她听到了一直想从他嘴里说出的答案,于是她终于心满意足,喜极而泣。
如今他一早就来了,一见面就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看,可她昨晚的泼辣劲儿一点也发挥不出来了,老半天才嘤嘤挤出几个字:“看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