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重逢万更(1 / 2)

夕阳西下,西风坡上的西风亭内。

不知时间具体过了多久,忽然,自斟自饮的云止远远的便看到了那一行向着这边而来的人马,看到了那一个为首之人。

下一刻,云止唇角轻微一勾,放下手中的茶盏,一个起身便走。

“云姑娘,你既然特意在此等候着朕,那又何必在见到朕后,这般‘惺惺作态’地急着要走?”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南临风看着云止起身离去的背影,顿时,止不住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开口。夕阳的余晖下,宽大的锦袖与墨发在半空中飘摇,俊脸的轮廓反镀着一层淡淡余光,神色不辨。

云止听着,脚下刚刚迈开的步伐不觉微微一顿。

随即,云止转身望去,淡笑道“南灵帝说笑了,我等的可不是你。”

“云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将封亦修交给朕?”说话间,南灵帝一挥手,示意身后紧跟的那一行人全都留在原地待命,而自己则独自一个人走向了前方云止所在的亭子。

云止看着,也一挥手,示意亭内的影卫全都到外面去候命,再重新落座了下来。

南临风沉稳不迫的踏入亭中,在云止的对面落座。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倒是不错,日落也很美,而从四周的影卫看来,云止这一次绝对是有备而来。上一次在皇宫中被她侥幸逃脱了,这一次可绝没有这么简单“说吧,你的条件。”

“南灵帝,你这是在求我吗?”

云止闻言,不答反问,轻悠悠淡笑一声,犹记得上一次她离开皇宫时所说的话。

“不,该是云姑娘你求朕才是。”深眸中划过一丝冷笑,南临风说着,从衣袖下取出一物“不知这一样东西,云姑娘可认得?”

云止一眼望过去,端起茶盏的手,指尖几不可查的微微一紧。

下一刻,云止神色不变,镇定从容的勾唇一笑,眸色‘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我从不曾见过。”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南临风对云止的回答意料之中,闻言之后,似笑非笑的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直接二话不多说的起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好,我把封亦修交给你。”

在南临风正要迈开那第三步之际,后方的云止忽然妥协。南临风刚刚拿出来的那一样东西,她当然认识,是东玄绪身上的。当夜,她已吩咐人将东玄绪连夜送出南灵国去。而眼下看来,东玄绪是落在了南临风的手中,是她大意了。

话落,云止放下手中刚拿起的茶盏,也站起身“南灵帝,我要先确定绪儿的安好。”

“朕也想先确定确定封亦修的真假。云姑娘,同时交人,如何?”

南临风侧头,望向身侧并肩而站的云止。

云止沉默,微微思量了一小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即,双手合十一拍,便见两名影卫将封亦修给带了上来。今日,她原本是约了南灵国太后荆雪懿在此处见面,要将封亦修完好无缺的交还给荆雪懿的。而她也料定了南临风会从中阻拦,最后到来的人一定是南临风而非太后荆雪懿。只是,不曾想,东玄绪那边竟出了问题

封亦修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夕阳下,山坡上,面无表情的脸,封亦修冷眼向着亭子那边望去。

云止亦望向出现的封亦修,自那一日在东清国的左相府一别后,这还是第一次相见。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气色也不是很好,不过,这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南灵帝,人已经在这里,绪儿呢?”

南临风确定了是封亦修后,命人将东玄绪给带上来。

云止望去,只见东玄绪在押着他的那两名侍卫手中不断挣扎,在一眼看到她之际,立即求救道“云哥哥,云哥哥救绪儿,云哥哥”

“倒不想,云姑娘对这个孩子这般上心。”南临风看着这一幕道。

“南灵帝,封亦修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哥哥,你真下得了手杀他?”云止不想与南临风讨论东玄绪这个问题,话语一转道。

“若云姑娘你是朕,那么,你又会怎么做?”

南临风不答反问,说话间,深眸中划过一丝掩饰不住的阴翳与杀气。

“我永远也不可能是南灵帝你,所以,这一个问题,还是问南灵帝你自己吧。”微微一顿“南灵帝,换人吧。相信太后的人马等一下便会到,届时,你便是想杀封亦修也杀不了了。”荆雪懿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那么好对付与打发,云止淡漠道。

“好,就依云姑娘。”南临风也不想多耽搁时间。

下一刻,两方的人马便在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上将封亦修与东玄绪两个人给交换了过来。

云止随即快步走过去,欲要亲自检查一番东玄绪的安然情况。

东玄绪安全后,直接扑入走近的云止。

“绪儿莫怕,没事了。”

云止一边低头审视,一边伸手抚摸上东玄绪的头,出言安慰。

“云哥哥,他们都是都是坏人,还有还有娘亲,娘亲也坏呜呜”东玄绪双手紧紧环抱着云止的双腿,一个劲的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有云哥哥在这里,绪儿不哭。”云止不免心疼。

对面的封亦修看着这一幕,在南临风走近之际,望着对面的云止面无表情问道“你当日所说的话,全都是在算计我?”

云止听着,抬起头来望去,神色丝毫不变,双眸波澜不起。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残留天际,霞光交织如锦、红艳似火,若一层红光笼罩每一个人。

当日,在东清国的左相府中,封亦修信了云止的话,马不停蹄前往云止所言的那一个地方,想要去救出被掳的云浅止。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里却是一个陷阱。刚开始,他还疑惑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究竟想干什么?直到刚才那一刻,直到被用来交换东玄绪,直到看到前方那一幕,再将一切从头到尾串联起来,才惊觉上当。

“是又如何?”片刻的沉默,云止不咸不淡回道。四个字,可谓是冷漠如冰。

“你”封亦修闻言,一刹那,面色猛然一变。

“封亦修,你该不会到此刻还天真的以为,我想要与你再续什么‘夫妻之情’吧?”

当日和亲的画面,当日的字字句句,此刻还记忆犹新。而此时此刻站在此处,前可一眼望见城门敞开的南灵国皇城,后可隐约看见那一座建立在山峰之上的大佛寺。一时间,再久远的过往,同样历历在目,封亦修与林思画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对待云浅止的,她可全都清清楚楚记得,不觉毫不掩饰的冷笑出声。

“你”封亦修的面色顿时再度一变,消瘦却不失俊美的脸上倏然笼上一层阴霸。

南临风在这个时候走近,停下脚步。多年来,对封亦修可谓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宏大量与委以重任,但却不曾想

想到此,南临风衣袖下的手便不觉紧握起来。

封亦修的视线徒然被南临风给挡住,立即单膝下跪“参见皇上。”

南临风并没有要封亦修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向跪在自己面前之人,这个或许他该叫一声‘哥哥’的人。

东玄绪慢慢的停止哭泣,但搂着云止双腿的手却并没有松开,疑惑的望向对面。

“杀。”半响,南临风毅然闭了闭眼,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得令,顿时,毫不犹豫的下手。

“住手!”

而,也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怒喝声徒的传来,经久不衰的回荡半空中。

但见,上山坡的那一条路上,忽的,凭空出现一队人马,为首之人不是刚刚才提到过的荆雪懿,还能有谁?

荆雪懿的到来,南临风的人马立即如潮水向两侧让开,在中间开出一条道来。

“临风,看在母后的面上,放过他可好?”

“不可能。”

面对荆雪懿的恳求,南临风毫无转圜余地的直接拒绝,面色难看。

“临风,算母后求你了。”两个人都是她的亲生孩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荆雪懿见不得任何一个受伤,更见不得任何一个死。在南临风的面前站定脚步后,言辞恳切,顾不得周遭有众人在场。

在场的三队人马,一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封亦修依旧单膝跪着,甚至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亦不知南临风为何要杀他?

南临风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几乎深深抠入掌心,空气中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一道骨骼‘咯咯’作响声。许久,毅然绝然的一字一顿道“今日,母后若再为他求情,你与朕的这份‘母子之情’便从此一刀两断。”

音落,荆雪懿面色一白,脚步抑制不住的后退一步“临风”

“母后,你可一定要选清楚了。”南临风说着,面无表情的侧开身,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意。

荆雪懿见此,心中明了,知道再求亦是无用。

片刻,荆雪懿暗暗咬了咬牙,毅然叫封亦修起来,再命随行的那一行御医上前,逐个为封亦修把脉,一定要确定封亦修是否真的无恙,是否有中毒?

南临风看着,眸中划过一丝失望,或许,在荆雪懿心中,他远没有封亦修来得重要。

待每一个御医都仔仔细细的为封亦修把了一番脉后,荆雪懿才放下心来。继而,一个侧身,这才望向对面的云止“云姑娘,今日,哀家倒想看看你究竟怎么离去。”弄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害得她与南临风母子决裂,全都是因为云止,心中那一股日积月累的怨恨,在这一刻猛然涌上心头,说话间,荆雪懿拍了拍手,命侍卫将人带上来。

后方的侍卫听得命令,立即带人上前。

云止一边一手护着脚边的东玄绪,一边抬头望去。入眼之人,很是陌生,可又有些说不出的眼熟,好像似曾相识,在什么地方见过。

“云止,这个妓院的老鸨,不知你可还有印象?她当日的那一份恩情,不知你又是否还记得?”事隔多年,当年的一切荆雪懿自然也都清楚,于是,在那一夜棋差一招后,她便连夜派人前去抓了妓院的老鸨回来。这些年亲人,不都最讲求一个恩怨分明么?那么,这一份情,她倒想看看云止究竟怎么来报?又或者,让天下人看看云止是何等的忘恩负义,置昔日的救命恩人于不顾。

老鸨还是当年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在侍卫的推踹下,跪倒在地。

云止闻言,顿时记了起来。当年,面前的老鸨确实对云浅止有恩,若她没记错,老鸨似乎也是东清国的人。

“姑娘,是你?”老鸨狼狈的跪在地上,望着对面略感到眼熟的云止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道。毕竟,当年的云止一脸面黄肌瘦与憔悴,还有污渍,与今日完全不同,再加上已数年不见。

云止轻轻点头,倒是没想到荆雪懿会抓老鸨来威胁,冷静道“太后,你想干什么?”

“云止,想要她没事,便跪下来求哀家。”荆雪懿冷漠的威胁道。

“太后,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觉得哀家是在与你开玩笑吗?”话落,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老鸨的颈脖。

封亦修望着面前的一切,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南临风为何要杀他,不知道荆雪懿救他、南临风为何会说出如此冷绝的话来,不知道荆雪懿对云止为何会有那么大的仇恨,他似乎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杀气。

下一刻,抵住老鸨颈脖的匕首便在老鸨颈脖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东玄绪看着老鸨颈脖上流出的鲜血,顿时害怕得连忙往云止的身后缩了缩,一双小手拽紧云止的衣袍,小声道“云哥哥,绪儿怕。”

老鸨咬牙忍着,硬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当年,她放对面之人离去,乃是出于一时不忍,并未想过得到任何回报。此刻,也就不奢望对面之人为了救她而妥协。另外,她当老鸨十多年,可说是久经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便是生死,也不是第一次了,毫不畏惧。若注定了该死,那么,怎么求也没用。相反,若命不该绝,自然不求也能留一口气。

云止心中感念老鸨当年的那一份恩情,并不想老鸨有事。

一时间,止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云止,她的命,可就掌握在你手中。到底是生还是死,就看你的表现了。”

荆雪懿将云止的神色丝毫不漏尽收眼底,没想到在南灵国还有人有这般作用,能成功的威胁到云止。

“云哥哥,云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东玄绪听着,虽有些听不懂,可却依然很是不安,轻轻扯了扯云止的衣摆。

“是不是我按着太后你的话来做,你就放了她?”半响,云止掰开东玄绪的小手,一边不紧不慢走上前去,一边问道。

“对,只要你按着哀家的话来做,哀家就‘放了’她。”

“好。希望太后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不会食言。”夕阳的最后一缕晚霞已不知不觉陨落天际,没有了光线的反射,面上的冷沉一览无余。云止说着,在众人的目光下,在荆雪懿的面前两步之遥处慢慢站定脚步。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云止会屈膝下跪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刻,原本紧紧抵在老鸨颈脖上的那一把匕首,已鬼使神差的改为了抵在荆雪懿的颈脖上。云止当众挟持荆雪懿,将荆雪懿的话送还给荆雪懿“太后,若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可以放了你。我云止说话,一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一字一顿,靠近的距离,几乎是贴在荆雪懿的耳边道。

荆雪懿面色一变,云止她不是已武功废了么?怎么会

南临风与封亦修亦未料到这一变故,一刹那,神色皆本能的明显一变。云止将南临风与封亦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得出来,南临风嘴上虽说与荆雪懿断绝关系,可心中还是有荆雪懿这个亲生母亲的。

“太后,既然你不想跪,那便劳烦你随我走一趟吧。”

说着,云止挟持荆雪懿后退,同时,示意影卫带上东玄绪,也示意老鸨起身跟上她。

马车,就停在半山坡上,云止的武功并没有恢复,刚才那一刻,靠的不过只是距离、速度、身手与反应。

挟持着荆雪懿上车后,吩咐影卫立即离去。

马车车厢内,云止命侍卫点了荆雪懿的穴道,将荆雪懿安置在一旁。

东玄绪连日来一而再的受了些惊吓,在云止推开荆雪懿后,直接扑入云止的怀中,小小的身躯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

这一刻,对东玄绪而言,云止无疑是这世间对他最好的人了。

老鸨坐在一侧,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花红柳绿打扮,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神色间不复刚才匕首抵脖时的那一丝暗暗紧张,笑着对‘久别重逢’的云止打招呼道“姑娘,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云止一边点头,一边从衣袖下取出一瓶金疮药与一条丝帕,亲自为老鸨包扎。

片刻,待弄好一切,云止收回手问道“不知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那妓院,恐是不安全了,还是别再回去的好。”

老鸨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沉默了片刻后,乐观道“这些年来,我倒不止一次有回东清国的打算。如今,倒不妨看做是老天成全了我。”

“眼下的东清国,兵荒马乱,战争不断,你确定要回去?”云止问。

老鸨点了点头。她本就是东清国的人。当年,孤身一人来到南灵国谋生,一转眼已十多年。都道落叶归根,倒是想回去了。

云止见此,没有多说什么,从一旁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老鸨。

老鸨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做样子推脱,直接收下。毕竟,她现在身无分文,很需要钱。良久,老鸨忽的问道“姑娘,你回东清国皇城过了吗?”若她没有记错,云止似乎是东清国的公主。

话落,老鸨望向云止,等着云止回答。

云止点头,从老鸨的神色中,她明显的看出老鸨似乎有什么想问。

“姑娘,若我没有记错,你是公主?”

“是。”

“姑娘,你既然回过东清国,并且,还是东清国公主,那么,不知你可知那东清国的宫贵妃现在怎么样了?”

突的,心中的那一丝想要知道,老鸨忍不住脱口问道。

云止闻言,顿时诧异不已,完全未料到老鸨会问起宫贵妃——水伊颜。下一刻,眸光流转间,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如今,东清国为帝的是三皇子垣的儿子——东方卜,宫贵妃自然自然禁囚的深宫中。”说话间,云止一边留意着老鸨的神色,一边暗暗对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荆雪懿投去一眼,含着浓浓警告,不许她出声。

荆雪懿当然知道云止在说谎,她不久前还见过水伊颜,撇开头没有说话。

“那九皇子呢?”老鸨忍不住再问。而同是精明的人,如何会不知云止起了怀疑?紧接着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补充道“我有一个亲生女儿,在我当年离开东清国时进宫当了宫女。后来,我派人多番打探,才知她几番辗转被安排在了贵妃宫伺候宫贵妃。所以,今日要回去了,还想请姑娘告知一二关于宫内的情况。”

云止听着,神色不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原来这样,不知你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老鸨道出自己女儿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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