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不、行,要先吃正餐才能吃甜点。”

“讨厌,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我自己去吃。”她最讨厌听到“不行”这两个字,啰哩啰嗦的。

一听到被讨厌,他像胸口被射了一箭,刚才满满的得意顿时消气,他折衷地说:“不然我们吃bufft,吃饱后你爱吃冰、爱吃蛋糕都行。”

“对喔,你好聪明喔!”她佩服地勾住他的手臂。“我最崇拜聪明的人了,我发现我真的愈来愈爱你了。”

衣你眼中没有笨人吧余希尧在心里暗自解读,不过,她喜欢就好。

“喂、喂,我们”她摇晃他的手臂。

“你叫谁?”

“尧”她改口。

“嗯,说。”他笑了。

“我们星期日带邵帆去游乐场玩好吗?”

“游乐场”这三个字让他感觉像自讨苦吃,顶着大太阳大排长龙,坐那些让自己吓得半死或晕得想吐的机器。“那有什么好玩的?”

“又不是让你玩,小孩子都喜欢游乐场的,颜色鲜艳,到处都是笑声,有冰淇淋、烤香肠,风景又美得像童话世界一样。”

“好。”他愈来愈容易妥协了。

“那你等等陪我去买相机,要全自动的,一个按键就能拍的那种。”

“买相机做什么?你忘了我就是专业摄影师,相机我有。”

“不要,我要自己拍,小孩一年一年长得很快,我要帮邵帆记录每个成长阶段,每年都做成一本绘本,在他结婚典礼时送给他。”她说得眼眶泛光,彷佛见到孩子已经长大,就要飞离自己身边。

余希尧为她疼爱自己儿子的心感动,想想,过去他对孩子的关注实在太少了,有个妈咪的确不同。

“那就挑一款傻瓜型数位相机。”

“傻瓜相机是给傻瓜用的吗?”

“是啊!傻瓜都会用的。”他调侃她。

“欸那一定适合我用!”她竟不觉他正在取笑她,不免让他感到挫折。

该说她迟钝,还是说她有自知之明?这女人怎么会傻得这么可爱──六福村内,余希尧终于见识到小孩身体内蕴藏的惊人能量,每周固定上健身房的他,体力竟不如一个小孩和一个柔弱的女子。

“妈咪,我要坐那个──火箭升空──”余邵帆扯着石琳的手,站在大怒神下一脸向往,听见坐的人也尖叫、一旁观看的人也尖叫,他兴奋地蹦蹦跳。

这时余希尧背着一堆他们的战利品,早已汗流浃背,体力透支。

“好!我们去挑战!”石琳握起拳头,跃跃欲试。

“慢着!”余希尧不得不阻止这对疯狂母子。“这有身高限制,邵帆还太小。”

重点是这个女人是不是少了一条叫“恐惧”的神经?连这种他看了都腿软的恐怖游戏,她居然毫不考虑就想冲上去?他一说,这对母子同时露出悲惨的面容。

“不是我规定的,是园方规定,不用瞪我。”

“邵帆,没关系,妈咪先坐,你帮妈咪拍照,等你长高,妈咪再陪你坐一次。”

“好,妈咪坐,邵帆拍照。”

“咳、咳”余希尧被自己口水呛到。“你确定?”

放眼望去,这部机器是园里唯一看的人比排队的人多的地方,工作人员还要不时出来鼓励游客勇敢尝试。

他话没问完,石琳早已冲进入口处,坐好位置,待工作人员帮她固定安全措施。

“妈咪!加油!妈咪是女太空人!”

邵帆热情地大喊,石琳也配合地比出勇士姿势,展现臂肌,不少观看的情侣都偷偷地掩嘴而笑。

余希尧听见有人这么说──“好猛的妈妈,害得我也想坐了。”

“邵帆,照相、照相。”她开心地双颊潮红,阳光下如粉嫩多汁的水蜜桃,令余希尧看得出神。

“把拔,抱我,拍不到。”余邵帆学习使用相机的速度比石琳快了十倍。

石琳乘坐的机器缓缓升空,余希尧紧抱着邵帆,头随着往上仰,心脏像跟着石琳被束在机器上,大气不敢喘一个。

眼见升到最高点就要以自由落体的速度落下时,余希尧听见石琳在五十几公尺高空的声音──“尧!我爱你,邵帆,妈咪爱你!”

他的胸口就这样顿时软得一塌糊涂,那种心情真的叫弃甲抛戈,以后她想怎样,就都随她怎样了啦!一眨眼时间,石琳回到地面,她的嘴角还是笑着的,但朝他挥手的手臂却微微颤抖。

他一看觉得不对劲,立刻将邵帆放到地面。“走,我们去接妈咪。”

工作人员解开护栏,石琳仍坐在上头,她虚弱地对余希尧说:“抱我找腿软了。”

他不禁笑了,笑得比冬日的阳光还教人感到温暖,调整好挂在肩膀上的东西,双臂一伸将她横抱在怀中。

她一手不忘垂下牵着余邵帆。“好好玩,妈咪下次再陪你坐。”

见她都怕成这样了还坚持着对儿子的承诺,他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对她说:“我爱你。”

石琳先是一惊,随之仰头露出带泪的微笑,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里,觉得上天太独厚她了,她的幸福,满得就要溢出来。

石琳只休息了一下,很快又精神抖擞,拉着余邵帆冲往另一个游乐设施。

“这个可以全家一起坐。”她指着颜色鲜艳的巨嘴鸟,拉拉余希尧的袖子。

“好,我们全家一起坐。”他抱起邵帆,一手环着石琳的腰,那和谐的画面,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

坐完巨嘴鸟,跟着是独木舟,跳过几个身高限制的机器,所有能亲子共游的地方他们都一一走遍。

余邵帆脸上洋溢着孩童单纯无忧的笑容,石琳亦不见疲累,只要孩子一喊想玩什么,她立刻精神百倍回应──“好、我们走!”

余希尧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家庭温暖”这四个字。

他父亲是义大利旅游杂志摄影师,母亲是旅游文学作家,他们在义大利相识、相爱到闪电结婚,然后生下唯一的儿子,然而大部分时间却都不在家。

他从小被保母带大,十六岁前也住在义大利,保母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要他学习“独立”和“为自己负责”

十几岁他就开始利用假日背起相机乘火车到处旅行,二十五岁来到母亲的故乡,据母亲说和义大利很像的台湾,一直到现在。

他对家庭的观念很淡薄,甚至从未想过要组一个家庭,即使意外地有了邵帆,他还是认为这是两个独立个体暂时共同生活,是石琳将他们三人紧紧地扣在一起,他的住处才变成了一个“家”

这个笨笨呆呆的女人,用着笨笨呆呆的方法,他却无防地一头栽进她编织的温暖世界。

“尧”石琳轻声地唤回他的思绪。“你看邵帆,前一刻还在尖叫,不到几秒就睡着了。”

“也该累了,我来抱。”他接过邵帆,一手牵着石琳,在橘红色的夕阳余晖下,往回家的路上走。

石琳安置好邵帆,坐上副驾驶座,连安全带都还没来得及扣上,不知不觉头滑向一侧,也睡着了。

“你终于也知道累了。”余希尧宠溺地拿起小毯子垫在她的脸颊与车窗之间,以免她撞伤头。

他静静凝视一前一后两张熟睡的脸,睡梦中似乎还延续着先前肆意的笑,勾起的唇角闪亮的脸庞,无限满足。

轻轻踩下油门,缓缓加速前进,车里载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原来,一家人的感觉,是这么温馨。

回到家已过晚餐时间,途中余希尧唤起儿子,喂他吃了些面包和牛奶,可能实在是累坏了,吃完他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而石琳更是赖着不愿醒来,硬要叫她便挤起眉峰,嘟起红唇嘟嚷,就是不想睁开眼。

余希尧抱儿子进屋,又返回抱石琳上床、搬这趟大大小小的战利品,折腾了一天实在也累了。

“余先生,要吃饭吗?”保母从房里出来,见他坐在客厅里抓肩搥背,轻声问他。

“路上吃了点,现在不饿,你先休息吧!”

保母低头悄悄注视他,暗暗吸足一口气,轻步移到他背后,颤抖地将手放到他肩上。“我、我帮你按按──”

几乎同时,余希尧迅速抓住她的手,冷冷地说:“你的工作是照顾邵帆,不需要做这些。”

保母尴尬地抽回自己的手,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看你累了”

“谢谢你,不过,这不是你的工作。”他无情地说,坚持公私分明。

这时石琳抱着枕头从余希尧的房里走出来,在半开不开的视线中瞧见余希尧的身影,便歪歪斜斜地走过去扑进他怀里。

“尧好饿”

“知道饿了啊!你这只贪睡虫。”他的脸立刻换上一张表情,如湖面轻柔荡漾着爱意。

“贪睡虫也要吃饱才有力气睡哝”

“睡觉原来还要花力气的?”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尖,逼她醒来。

两人甜蜜地嬉闹着,没看见保母忽地沈下的脸,没多久一声被重重甩上门的声音响起。

石琳惊坐起来。“打雷了?”

“没事,我去找看看有什么食物能喂饱你这只贪睡虫。”余希尧下意识望了一眼保母的房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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