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也这样来过几次,自从老太太明令不让他和小丫头待在一起,他就让人买通了院里的一干丫鬟,深夜里悄悄去她的东厢房。彼时她通常已经睡熟了,他就坐在架子床边就着清冷的月辉看着她。
今晚她屋里守夜的是绣桃,他推门进去时,那丫鬟就反应过来,轻手轻脚地离开。绣花帐子微微掀起,他看到一张安静的脸蛋,正合目而眠,耳边听到的是她极轻浅的呼吸声。
孙怀蔚很想和她说话,她今日骂他是背信弃义的人他都不在乎,让他心痛的是她说她后悔了,后悔当初救了自己。
很安静的雪夜,屋里暗沉沉的,他只能看到她一张白皙的脸蛋陷在锦被里,枕上泼墨一般的是她的头发。他伸手摸了摸,缎子似的滑。最终还是不忍心叫醒她。
妹妹是失而复得的,近些日子他总有些患得患失,害怕老天爷会突然把妹妹还给自己也会猝不及防收回去,他能疼一日是一日,以后还要替她寻个好人家继续疼她。但承钰不一样,他要把她娶到身边疼一辈子。
小丫头或许是有些误会,但日后她总会明白的,除了她之外,再不会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动情。他要让她做侍郎夫人,做大学士夫人,做阁老夫人,他才十九岁,还有好长的岁月可以慢慢宠着她。
承钰如今却并不想做孙夫人。她早晨醒来后发现自己尾指上多了颗祖母绿的宝石戒指,不用问也知道是他来过。皱着眉头把戒指摘下,她让丫鬟把被衾搬到外祖母屋里的暖阁中,开始日夜不息地照顾老太太。
平彤只看到自家姑娘整日陀螺似的转,老太太瘫在床上,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姑娘就明白她是要茶还是要饭。老太太若是醒着,她就在边上给她念书解闷儿,老太太若是睡下了,她又拿起针线做个不停,到了夜里沾枕便睡,有回她还听到姑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想来是白日里太过劳累的缘故。
这年的除夕夜过得凄清,只廊外的一串红绡纱灯笼看着喜庆些,承钰倒是领着孙步琴一起剪了许多窗花纸,让丫鬟贴满了凝辉院。吃年饭的人连一张八仙桌也没坐完,大家心里都知道少了谁,嘴上不说,强笑着守完了岁。
正月初一的五更天,院中照例燃了鞭炮烧起松木枝,承钰梳洗后到老太太床前,说了很多吉利话,老太太让绣芙把早备好的烫金红包拿给她。
看外孙女一张脸粉黛不施,眼窝下有淡淡的青黑色隐现,全然失了往日少女的灵动,说不尽的疲惫之色,老太太心中不由一痛。明明接了她来金陵,是想好好把她养大的,到头来怎么让她跟着自己遭罪?
初一早大孙氏就回娘家来看母亲。自从府上出事以后,她也跟着操心,每隔五日都会带了太医来为母亲探病把脉。眼见着母亲日渐好转,外甥女却消瘦得厉害,她心疼得紧,只恨不能让儿子早日回来,把承钰娶回家好生娇养着。
但外甥女一片孝心,却是难能可贵的。
“武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老太太歪在炕上问道,承钰在她腰下垫了迎枕,让她舒服些。
大孙氏道:“我也不知道,说安南那边打得正紧,连信也通不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忽又想到这是正月里,不宜感伤,忙转了话题,又问:“你肚子里的那个,可还安生?”
大孙氏低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