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1 / 1)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而急促,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十一月平静的天空。

傅琛在医护人员的帮忙下将oga抱上车,平放在担架床上。

床上人已经昏厥,脸色惨白像一张脆薄的纸,仿佛一触就破。医护人员检查后打电话让医院那边提前去血库取血袋,然后转身对人道:“病人现在情况不太好,信息素值波动很大,同时伴随出血,我们要立马安排手术。你是他的同学还是他的alpha?”

医生语气很急,更偏向于后者。而傅琛却不能立马回答对方抛出的问题。他在心里衡量,几秒后果断答道:“我是他的alpha,我可以签字。”

生命攸关,他顾不了太多。

“好。”医生知道以患者目前情况经不起太长时间排查,在得知俩人关系非比寻常后只能从最可能的选项下手,略一思索抛出一个更加犀利的问题——

“你的oga近期有无妊娠史?或许说近期有无做过关于生殖腔及附件相关手术?”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那么清晰,他骨鲠在喉,感觉自己的声音不像自己,顿了两秒才涩而难地点头:“一周前有做过人流手术。”

手术室内,江知许勉力掀开眼皮,头顶的无影灯照出他上半脸,隐隐透出青灰,鼻梁上架着氧气罩,随一呼一吸而攀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沉睡的意识一点点苏醒,他眼珠微微调转,看见身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医护人员,各类医疗器械泛着生冷的光,护士见他转醒,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捏了捏,轻声安慰道:“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傅琛等在门外,望着沾满已干涸鲜血的双手,仰头靠墙。四周安静的可怕,连窗外的麻雀也知趣地停止了聒噪。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尚能刺激一下被血腥味盈溢的味蕾,可他大脑空白一片,暂时无法思考。

直到空寂的走廊响起一阵清脆响亮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见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这里。

傅尧臣径直朝他走来,男人身居高位,气场强大,站定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质问:“怎么回事?我在校门口看到你抱着一个人上了救护车。”

不过由于距离远,他并没有看清alpha怀中抱的是谁。

此情此景,傅琛知道去追究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现身医院已经不重要,无论是偶然经过还是暗中监视。他将发生的事情用三言两语简要概括,傅尧臣听完拧起眉问:“江酌言知道么?”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alpha于是拿出手机要给对方打电话,可脸上表情微变,随后又放下,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关键信息泄露了。

“你手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这场审问被迫中断,俩人走上前,医生摘下口罩对他们道:“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不过…”

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显然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傅尧臣的目光意味深长,瞥了一眼儿子,又投向医生,试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江酌言和沈庭书接到消息先后赶到。beta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陷入宽大松软的枕头里,几乎快要与白色融为一体,心疼的同时自责不已。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疾病。通常情况下患者为alpha,需要高匹配度的信息素…

医生的话回荡耳边,江酌言同样不好受,伸出一只手揽住爱人单薄的肩,安抚般吻了吻他侧脸,沉有力地说道:“会好起来的。”

常喜乐,常安宁。看似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却这么艰难。沈庭书无法自抑联想到儿子小时候的遭遇,倚在男人肩上,疲累地捏了捏山根,在心底默默祈祷。

傅琛见夫妻俩来了自觉退出房间,替他们轻轻合上门。他去卫生间洗手,水流冲刷干净凝固的血迹。他注视着池子里被染红的水良久,关了水龙头,转身离开。

傅尧臣先一步到家,在客厅已经等候多时了。

玻璃茶几上放着原始病历单,他需要alpha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

傅琛走过去瞥一眼单子上“妊娠”、“出血”等字眼,顷刻间便明白这个玻璃质的谎已经无法继续圆下去了。他父亲就是拥有这种权利,能让医生冒着侵权的风险对病人家属隐瞒真实情况。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中年alpha翘起腿,神情肃穆。若换作别人他断然不会如此惊诧,可这个人偏偏是江知许,沈庭书的儿子,他心目中未来儿媳的最好选择。

傅琛不卑不亢,直接承认:“没什么要说的,如你所见。”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这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他当然也懂。

傅尧臣想要的答案根本不在此,正待开口质问孩子父亲是谁时,alpha提前一步给出了答案——

“孩子是我的。”

短短五个字,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却无疑犹如晴天霹雳。

傅尧臣地发生。到底是纯粹出于偶然,还是上帝的安排,他不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重新回到病房,简繁正在削苹果,见到依旧是他俩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傅琛为什么不上来啊?”

裴宇同样纳闷——明明是对方提出要到医院探望,来了却躲在车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他拉过一把躺椅坐下,嘟囔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江知许垂下眼睫。那天在器材室他意识模糊,眼皮似有千斤重,隐约感受到有人将他抱起喊他名字。那个怀抱干燥温暖,充盈着熟悉的沉木气息。可术后醒来他只看见了围在床边的父母。

陆斯泽走过去,看见oga苍白美丽的脸上落寞的神情。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插足这件事,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思忖片刻还是用彼此听得清的声音说:“给他一点时间吧。”

然而上帝注定要给他们开玩笑,主治医生在与江酌言夫妻俩商讨方案时提到傅琛。医生制造了一个美丽的误会——那天在救护车上的情急之言被他当真,于是提出可以让您儿子的alpha先去做一个信息素检测。

江酌言夫妻俩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儿子什么时候背着他们谈了男朋友,直到询问alpha本人才清楚当时救人心切,顾不上太多。又说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向您两位道歉。

沈庭书摇头道:“是我们才要说谢谢,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都不敢想象…”他掩面坐下,受情绪波动无法继续说下去。

傅琛理解beta的心情。此时的他不再是研究所人人敬仰的沈教授,只是一位母亲,爱子心切。

于是他主动提出可以做信息素检测,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也为了一位母亲的期翼。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

傅琛并没有把那个检测放在心里,在他看来只是提取了一小管腺体处的信息素拿去化验,分析结果。他不认为自己和oga能够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陆斯泽却不这么想,得知后假设道:“万一呢?没准测出来你俩是ulate。”

alpha闻言摇头哂笑,沉默两秒回答:“那也许真是命中注定。”

他不相信命的。

学还是照常上,课也要认真听。离自主招生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班上同学都感到一定压力。林书逸知道江知许住院,虽然不清楚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能从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和傅琛他们闭口缄默不言中猜出大概。

如果没有让oga参加开幕式…他越想越自责,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课后整理了这几天的笔记给傅琛送去。

傅琛拿到笔记本时面露疑惑,听面前人向自己解释原因,言毕说道:“好,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

临近放学的时候他接到刘叔的电话,电话里中年男人转告傅尧臣的话,要求他回家一趟,原因不清。他回答好,挂断电话和陆斯泽他俩打了声招呼,说中午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裴宇一反往常,没当十万个为什么。他在运动会上对别班一个举牌的男生一见钟情,这几天各种打探人家消息,兴趣爱好、择偶标准、甚至口味咸淡,他对他们大言不惭地说——

如果对方有男朋友,那么他就为他们之间投掷一颗石头,如果对方没有,那么他会成为他的男朋友。

回到家,在玄关处换鞋,保姆说先生在书房等您。他嗯了一声,上楼,敲门,里面传出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傅尧臣正站在窗前抽烟。

“您找我有什么事?”语气礼貌而冷淡,男人没有立马搭话,吐出嘴里的烟圈似在思忖。

他于是耐着性子等,男人又深吸一口,再吐出,然后走到桌边,将燃烧至一半的香烟怼进烟灰缸里摁灭,开口道:“你看了检测结果吗?”

“检测结果?”他反问,随后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不由得拧起眉。

有必要这样吗?他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嫌恶,似乎厌烦了当下的一切,反唇相讥——

您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是不是连我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傅尧臣却并不理会他的不满,在办公椅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下颔,目光锐利而深邃。

“听着,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知道检测结果上你和江知许的信息素匹配值是多少么——百分之九十三点六。”

在说完这个高的惊人的数字后,他清楚捕捉到alpha眼底掠过一抹慌乱,急急的动作出卖了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静。

傅琛盯着报告单上匹配度那栏的数值,目光如炬要把纸烧出一个洞来。这是上帝在开玩笑吗?他和江知许真的像陆斯泽所说成为了灵魂伴侣?可是他们之间连互相喜欢都够不上。

纸的边缘被他捏的变了形,傅尧臣继续说道:“江酌言上午找了我,我们商讨了这件事,最后决定权交由你们。”

“傅琛,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们都清楚高于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意味着什么。

“江知许,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没有哪样配不上你。你一个月前不是要说要报考军校么?江酌言作为军部一把手,如果我们两家联姻,他将会成为你从军路上最好的提携者。”

这是一桩怎么看都稳赚不赔的“生意,”既能娶到一个漂亮家世好的妻子又能让傅家进入军部就站稳脚跟。傅尧臣利用他的辨口利辞使这桩“生意”利益最大化,傅琛向来知道自己的父亲手段高明,不然也不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交部部长。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天在餐厅,苏云洲握着他的手眼露哀伤——oga美丽、大方、在事业上可以给予帮扶,傅尧臣娶了他就是娶了体面。可这样的婚姻跟走入坟墓有什么区别?自从懂事起他就很少看见母亲笑过,在初三毕业那年的一场争吵中苏云洲彻底心灰意冷,定居国外,一年到头除了过年阖家团聚,否则决不回来。

他攥紧双拳,发誓不要让自己成为下一个他父亲,也不要让江知许成为下一个他母亲。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扶,在你的眼里,婚姻就是谈判桌上的生意,而我是你可以取胜的筹码。”他自嘲般笑了笑,认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转身离开。

而男人似乎早就料定了他的反应。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再一次开口,不容置喙:“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医生说oga的生殖腔受损,可能会对将来的生育造成影响。那到底是因为锐物的撞击,还是一周前刚做过的人流手术?”

像是干涸河床边缓慢等待死亡的鱼,腮部一张一合。空气中的氧气被抽空,傅琛僵在原地,大脑因为缺氧导致无法思考,他伫立了半响才机械地回头,眼底布满红血丝——

什么意思?

他以为傅尧臣找医生私聊只是为了帮忙掩盖oga怀孕流产的事实,却没想到连报告单上写明的生殖腔受损原因都是假的。为什么会大出血,不是因为腹部遭受钝器的外力撞击,而是因为一周前刚做过人流手术,生殖腔腔壁尚未完全恢复腹部又遭受重创,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才会导致以后生育困难…

谈判桌上的刀光剑影、唇枪舌战,傅尧臣经历得太多。前面铺垫的话语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对于alpha而言或许都不值一提,最后的质问才给人致命一击。

下午的课傅琛没来,班主任也没有收到对方的请假短信,于是找到裴宇和陆斯泽,问他们俩知道人去哪里了吗?

陆斯泽当然记得对方中午才说回家一趟,不在一起吃饭了,下午就不见人影。他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事情开始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对女人说自己联系上了就会告诉她,说完就给alpha发短信。

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裴宇也挂断电话摇头说一直无人接听。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陆斯泽略微思索在联系人列表翻找到要打的号码正要拨过去,一个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他接通后问:“你在医院吗?”

对面没有回答,迎接他们的是长久的沉默,然而陆斯泽却猜出alpha此时置于何地了——和一个月前一样,约在河畔的咖啡馆见面。

彼时他们一边啜饮手中的espres,一边听《蓝色多瑙河》。

傅琛几乎全程保持沉默。眉目间笼罩着一层郁悒,像阴雨季厚积薄发的云翳,久久未能散去。

他忍不住问:“是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对面依旧是沉默,就在他无法忍受打算挂断电话时,屏幕那方终于传来alpha的声音,犹如受电磁信号干扰的电台广播,听起来迷离、失真——

“斯泽,我会和江知许订婚。”

订婚的消息经此放出,犹如安上翅膀一般,短时间内附属高中人尽皆知,成了学生饭后课余时间谈论的话题。

裴宇不是第一时间知道,但也比班上其他同学灵通。陆斯泽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伸手贴上对方的额头,被嫌弃地打开后说:“你也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alpha冷笑一声,抛下一句爱信不信起身离开。他总觉得这不像玩笑,太冷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于是向当事者本人求证,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当场石化。

他百思不得其解,当事者又何尝不是?江知许被告知傅尧臣提出婚约,傅琛同意时的惊讶并不比裴宇少。他攥紧洁白的被单向沈庭书求证:“妈妈,你没在开玩笑吗?”

beta看向他的目光中交织着多种情绪,让他一时读不懂,愧疚?心疼?抑或是无可奈何?沈庭书在床边坐下,握着他有些泛寒的手说:“你和傅琛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你们的信息素等级都是s级,这意味着什么?知许,你要想清楚。”

双方家长给了他们一天时间考虑。不能再多的原因是江知许的发情期即将来临,医生委婉表示在信息素紊乱后的第一次发情,最好是在伴侣的安抚下度过。同时也说明了使用药物抑制的不确定性和副作用。

医生讲述利弊的时候傅家父子二人都在。傅尧臣在听完医生的建议后去观察儿子的脸色——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抗拒,他定下心。想ao之间信息素的相互吸引是天性,而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违背天性的。

江知许出院后没有回学校,依医嘱在家静心修养。医生说要尽量远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alpha多的地方,以免引起信息素波动。江酌言和沈庭书就商量让儿子回市里的大平层住,为了方便照顾起居将selena一起送了过去。

selena在江家做工多年,沈庭书当初怀孕她被江酌言安排过来照顾,所以是看着江知许长大,对他感情不一般。她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体会不到信息素带来的欢愉与痛苦。可她知道oga近来不快乐,郁郁寡欢,对她的笑容都是强颜欢笑。

“你在烦恼什么?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能解决。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晚餐后,做完工作,她找了个时机在oga旁边坐下,彼此相对而视。

江知许听着女人关切的话语低下头,复抬起,问道:“selena,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她已是不惑之年,早就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不过oga殷切期盼的眼神让她陷入回忆,陈年往事落了一层灰,再次回想起难免不清晰,雾蒙蒙。她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也基本忘了对方的面容,记忆深处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语调缓慢,努力拾起记忆碎片。“他是我邻居家的大儿子,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每次放学回家看见他,都会情不自禁多看他一眼,可每当他的目光与我的视线相遇,我又会急急避开,不好意思垂下头。他和我说话,我就会脸红、心跳、紧张。他成绩很好,高年级,有时候会辅导我作业,耐心地答疑解惑…”

“后来呢?你和他相处得怎么样?”oga迫切想要知道后续,可女人没有立马回答,在低头沉思片刻后苦笑道:“没有后来,他不喜欢我,对我就像对他家里的小妹妹。”

“要说他的后来,他和他同班的一个女生结了婚。在我离开家到这里的时候,我还受邀参加了他和那个女孩的婚礼。”

江知许感觉心里紧绷的一根弦随着对方的话音一字一句落下而陡然断裂。他紧咬下唇,脸色开始变得难看。selena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起身,为了转移oga的注意力问他要不要来点餐后水果,然而话未出口,门铃响了。

她依声走到门前,透过显示屏认出了外面的人,回头对江知许道:“是傅少爷来了。”

江家人都很聪明,保姆也是如此,直觉敏锐,selena在刚才的对话中已经发现问题——oga近来的情绪低落与眼前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找了个理由说要外出采购,把诺大的空间留给俩人,敞开天窗说亮话。

alpha的来意是什么,江知许看墙上钟表走完一圈,窗外已然夜幕降临,轻声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他看着对面alpha点头,说一天时间即将结束,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觉得可笑又可悲,结婚,明明是人生大事,需要慎重考虑,谨慎对待,在对方话里听来却是一项必须完成而且急于交卷的任务。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是我想不通的。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同意联姻?”

他质问,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总要找个发泄口,傅琛理解,并不为此恼火,对于oga的逼问,他用最理性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因为责任。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责任。我无法做到标记了你而当作无事发生,同样,我也无法忘记我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

晚风吹拂,幻影纱纤柔婀娜的身姿抚过地面,又吻上墙壁挂的一幅油画。可江知许的心仿佛在遭受鞭笞,他颓然坐下,捂着脸,消瘦的两侧肩微微轻颤。抬起朦胧泪眼说:“可结婚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相互喜欢。傅琛,我不要你的弥补,这一切都是我自食其果,我们随时可以取消婚约。”

oga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傅琛不是机器人,机械心,见此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受到触动,他抽了几张纸巾给人递过去,oga没有接,垂下薄眼皮不去看他。泛红的眼尾,墨色的长睫,纤细的鼻骨,在灯光照射下犹如瓷一般冷白的皮肤。傅琛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行为不受控制,鬼使神差般伸手捏着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与之对视。

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皮囊凌驾于灵魂之上的美。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oga脸上未干的泪痕,俯身吻下去。

夜色正浓,恰到好处,沉木与冷杉的气味缠绕交织,汇聚成暧昧的气团在枝形吊灯下膨胀、发酵、炸开,江知许感觉后颈的腺体隐隐作痛,浑身上下开始发热。

他想去拿空调遥控器调室温,却被alpha骨节分明且有的手摁住动弹不得。他们还在接吻,alpha柔韧的舌撬开齿关,长驱直入,仿佛要捅入喉管最深处。

一股反胃感涌上心头,他蹙起眉,晕乎乎地想着法式热吻,只是听上去浪漫,他不喜欢。大脑长时间缺氧,窒息的感觉开始在颅内蔓延,体温也一点点升高,他总算意识到不对劲,抓住对方后背的手一紧,硬是从这个绵长又粗暴的吻中挣脱开,仰起脖颈喘息,瞳孔蒙上一层水雾,脸色潮红。

“傅琛…”他喊对方名字,意识到自己发情期到了,断断续续地恳求道:“抑制剂,在我房间第二个抽屉里,帮我拿过来…”

alpha从紊乱的气息中平复,看向他的目光意味不明,挑眉问:“普通抑制剂有用吗?”

江知许哑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不知道普通抑制剂对自己有没有用,只知道身体温度越升越高,后颈的腺体释放出浓郁的信息素,在肆无忌惮地撩拨、勾缠眼前alpha——渴望被锋利的犬牙刺破肌肤,再往里面注入填满对方的信息素…

本能与理智在对抗,痛苦的是自己。他感觉整个人都被alpha的信息素包围,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在沉木香的海洋中快要溺毙。

“不管有没有用…”oga仍然坚持己见,嗓音嘶哑颤抖,“你帮我拿过来好吗?”

傅琛看着对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而自己在信息素的挑逗下下体也已硬的发痛。不过他秉持尊重当事人的原则,在缄默两秒后说好,回房间取出那根透明玻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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