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背着越野包淌行在泥泞里,他想庄明诚一定会懂,毕竟背道而驰的预示鲜明得就像此时厚重的乌云。
老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看出上一秒是否同旁人谈情。相处到他们这个地步,已可凭借直觉将彼此狩猎。
他又踏前一步,陪踩点的执行导演检视一处悬崖边的地势。
庄明诚在门内退后一步,又一步。他扶住额头,近乎唏嘘地笑起了这份默契。程颐对旁人点一点头,他便可读懂空气中微妙情绪。早在撞破他共宋昊然接吻,庄明诚便觉得有趣。
但程颐的眼里一片干涸,哪有余温回春呢。
虽然并不担心,但他没有看那段视频,也是给彼此留了余地。如果他真的看下去——
庄明诚摩挲着指间的素戒,亲自推了所有日程。程颐接过庄明珏的望远镜:“这块悬崖不能攀,除非你想吃人命官司。雨水积得太狠,你看,那棵树藤马上就要挂不住了。”
庄明珏没有看他担忧的侧脸,推开了屏幕忽而大笑:“他要亲自来找你,你可不要死在这里,让我的剧组摊上人命官司。”
庄明诚对着阳光,慢条斯理地吹拂着一只蓝丝绒盒子上的微尘。他将盒子放在怀中,接着擦亮了一把枪。程颐在罩顶乌云中放下了望远镜,微笑着摇头。
他自嘲般地对庄明珏开了口,庄明诚给枪上了膛,在心底沉吟:
“要养好一只宠物——”
“——总要放它磨牙。”
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随着一声响雷划破天际。
庄明诚的飞机理应延误,但他竟冒着一身狼狈进了山。庄明珏没见过他这样气势汹汹,泥泞沾湿了他昂贵的长裤。为了轻装简行,尽快到达,他甚至没带保镖,也奇迹般地没有迷路。
庄明珏有些迷惑了,他的大哥不该是这样,庄明诚应当是永远闲庭信步的,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紧张。
“他在哪里。”庄明诚的发梢被雨打湿,眉目淡漠在黑夜里,奔涌的情绪却撕破了雷声的嘈杂。
“只不过是骗你一句,程颐出了事故,动作就这么快。”庄明珏笑了,雨点浓重似墨,晕染了他真正的表情:“拿着,我们要紧急撤离。他在后面看路。”
庄明诚接过他丢来的雨衣,一步步陷进泥沼里。
擦身而过,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瞥过。
庄明珏自言自语:“下次真该直接说他死了,我看你赶着去陪葬!”
——程颐的情况并不好,一同去踩点的剧组人员有人受了伤,摄像机掉在悬崖下来不及抢救,一边保护器材一边撤离十分艰难。专业的救援队很快会赶到,庄明珏走得早,所以没有波及。他一直留在悬崖处帮忙转移,扶助伤员。
庄明诚玩过了世上所有可尝试的娱乐,仗着登山经验竟在兵荒马乱中锁定了目标。程颐刚抹掉额头的汗珠同雨雾,大喊了一声小心,遽然便四目相对。
“……你真是我的灾星。”程颐喃喃自语,视线里庄明诚黑色雨衣下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却突然撕破旁人惊惶表情,冲撞过无数骨骼脆响向他跑来。
他抻住了一株树藤,随即心头一凉,那是早就摇摇欲坠的一棵。
——程颐立身的峭壁终究是塌了,奋力挤过十几个肩膀的庄明诚也只来得及和他一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