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耀缓缓的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的遮盖了全部的情绪,许久许久,轻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此事,困了睡吧。我会守在此处的。”
“我没有你那么在乎名节,你守好自己的名节就成了。我了无牵挂的,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反倒是你……”许是烛光昏暗的缘故,许是饮酒太多的缘故,明熙总感觉韩耀今日特别反常,声音里面有种莫名的情绪,又有种说不出的温和与善意。可不知为何,这一切看起来又显得特别的可怜,一时间刻薄的话,也说不出口来了。
这世上谁愿意天天与人掐个不停,何况两人小时候关系也没有那么糟糕。甚至有段时间,两人几乎从早到晚的腻在一起。虽然都是明熙缠着韩耀,韩耀虽没有好脸色,但也从不曾说过一句伤人的话来,更不曾驱赶过明熙。
时光荏苒,转眼多年,明熙如今也记不得,两人是何时何事,变成这般模样的了,一言不合都要吵起来,每次都找对方最痛的地方下手,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般。
想至此,明熙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难过:“这般的季节,押粮来漠北,可不算什么好差事,你家太子怎么舍得你如此奔波?”
韩耀紧紧的抿着唇,许久许久,柔声哄道:“你不用心疼我,我没有那么多委屈,这差事也是我自己求来的。水已温好了,你喝些在睡吧。若裴达来了,我再叫醒你。”
明熙有些辩驳几句,自己没有什么心疼,可听他的话中也无甚恶意,头疼欲裂不愿多想,就着韩耀的手,喝了一杯水,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韩耀见明熙如此乖顺,心里一片柔然,轻声道:“若是醒来,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再说给你听。”
明熙有些厌烦,又有不知所措,可一切都已抵不住疲累,只觉得这轻轻柔柔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催眠,慢慢的阖上了眼眸:“嗯,我先睡会……”
屋内只有一盏灯,韩耀起身将灯盏拨得昏暗,这才回过身去坐到了桌前。大氅上的人似乎已是睡着了,他起身从内室里,拿出一床薄被搭在了明熙的身上,这才再次的坐回了地板上。
不知坐了多久,韩耀缓缓望着明熙,抬起手来伸了出去,似乎要确定什么,可不知为何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好半晌,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阿熙?”
韩耀等了半晌见无人回应,不禁再次开口道:“阿熙?”
明熙侧了侧脸动了动,正碰到了脑后的伤,一下就疼得□□了起来,睁开了眼眸,迷迷糊糊的开口道:“裴叔来了吗?”
韩耀木着脸,摇摇头:“这样睡不舒服,不如去榻上睡吧。”
“嘘,别吵……有事明天说。”明熙将脸扭开,含糊道,“瓷枕呢?”
韩耀看了明熙片刻,心神终于从惊魂不定醒了过来,端坐在原地的身形放松了下来,轻舒了一口气,内心一派平静。他垂下眼眸,看向已睡着的人,她似是睡的很不舒服,眉心还皱着,似乎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韩耀伸手拂了拂,那有些散乱的发髻,紧蹙的眉心逐渐的平展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那无比熟悉的轮廓,眉宇间不见欣喜,却缓缓的红了眼眸,许久许久,沉了一口气,极轻极轻的将人揽在怀中,俊美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虔诚与珍惜。
本以为将人拦在怀中,只会满足,可不知为何,一颗心却越发的痛了。忆起池塘边上这人那样的神情与那些话,胸口宛若破了一个洞,刺骨的冷风,蜂拥的灌了进去,那样那样的疼。
缓缓闭上眼眸,眼泪落下。人生无悔,四个字,才该是这一生最大的笑话。若能回到十年前,或是更早……韩耀会将这人永远嵌在自己的血肉里,即便经历枪林箭雨,挡下世间一切风霜雨雪,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