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顾春与司凤梧之间那足称可怕的交情,这样的谢礼不轻不重,倒也有些诚意,不至于突兀。
这家糕饼铺子生意兴隆,此刻虽是下午时分,门口依旧大排长龙。等顾春觉着自己都快被太阳晒化了,这才终于轮到她。
她略想了想,最终买了五份。
店家听她说还得骑马往山上走,便体贴的拿了五个小扁盒分别替她装好,还用牛皮色油纸再仔细包上一层。
这小扁盒的大小与装着那册“看过的人都说不正经”的画册的扁盒相仿,用同样的牛皮色油纸包了垒在一处,竟有些鱼目混珠的意思。顾春觉得有趣,便顺手接了店家递来的细麻绳,全给它们捆做一摞。
待顾春抱着一摞糕点盒子及新买的话本、纸墨、炭笔回到济世堂时,日头已偏西。
花芫冲她勉强笑笑,告知她花四已经离开,并让人将豆子带出来交给她。
于是顾春牵了马来将豆子安置在马背上,又找济世堂掌柜的拿了个褡裢布袋将书册装好扔在马背上。临走前顺手拍了拍花芫的肩头,也不多嘴问什么,笑笑便上马回寨去了。
回寨后,顾春分了一盒柚叶甜米糕给豆子抱着,再将他交到卫钊手上后,只说“我没亲自见着花四的人,有事你问花芫就行”,就去了江瑶家。
江瑶正忙得脚不沾地,欣喜接过她递来的米糕,却遗憾地表示还没忙完,不能留她吃饭。好在两人之间的交情也不计较这些,她笑笑便牵马回了自己家中。
叶行络替她将马拴好,又接了她带回来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听她要去向司凤梧致谢,大呼稀奇。
顾春抽出两个米糕盒子抱在怀里,笑得五味杂陈:“若他昨日不来警告我,我指定不会去深想。真要那样,我铁定就大意地将豆子带到花四指定的地方,赶上运气不好花四又正巧想做点什么的话,这可就闯祸了。”
叶行络想想也是这个理,便道:“可你一向怕他怕得要死,不然我陪你一道去?”
顾春摇摇头:“没事,我给了他就走的。况且,如今也没小时候那样怕了。”
“也好,都在一个寨子里,总有撞见的时候,老躲着也不是事,”叶行络点点头,又问,“诶,那你晚饭是在家吃还是又出去浪啊?”
顾春笑道:“我得接着替师父上凉云水榭赔罪呢!那位被打断腿的爷说了,这些日子都得陪他吃饭,这才算有诚意。”
见叶行络笑意戏谑,顾春急急打断她,笑得慌张:“师父和叶盛淮都不爱吃甜的,剩下的糕点就是咱俩的了,你多少给我留两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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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司凤梧来说,顾春敢主动找到自己面前来,已是多年来绝无仅有之事,竟还带了致谢的伴手礼,这就更出人意料了。
见他那张冷脸难得有了些疑惑之色,顾春笑得有些僵:“昨日你是好意来提醒我,我自是该谢你。就是话说得难听了些。”
司凤梧接过她的谢礼,常年冷成冰的脸也是个不会笑的,只清了清嗓子,轻道:“客气了。还有……对不住。”他很少接触外人,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该致谢的一方致谢了,该致歉的一方也致歉了,两人面面相觑,再无话可说。
顾春便抱了怀中最后那盒子甜糕,笑着冲司凤梧挥挥手,转身往凉云水榭去了。
当她行到书房门口时,恰逢隋峻刚从里头退出来,两人险些撞个正着。
隋峻才向李崇琰回禀完顾春今日在屏城的行踪,转头就看到她本人在跟前,一种莫名的尴尬使他只能沉默地摸了摸鼻子。
因很满意自己先才在司凤梧面前镇定的表现,心情大好的顾春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笑意明快地与他寒暄道,“峻哥,你不穿衣裳……呸,不是,我是说,你不穿黑袍真是对极了!这身靛蓝色衬得你很有大将之风呀!”
隋峻被她的口误吓出一身冷汗,惊慌地回头望了望书房里那个瞬间黑脸的人,干脆地从二楼回廊翻身而下,逃命要紧。
“好身手……”惊呆的顾春扭头望着空无一人的回廊,啧啧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