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前的全部感受, 是疼。
起初是胃,似乎是吃坏了东西,胃里翻江倒海, 隐隐作痛;而后是腰, 靠近尾椎骨的左侧肌肉酸胀得厉害,再之后是腿, 网上说是长个儿缺钙,可日日把牛奶当水喝, 抽筋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 疼痛随着光亮迅速蔓延,江语乔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她头痛欲裂, 挣扎着翻身, 某个瞬间像是从高处坠落下来。
而后猛然惊醒, 心跳飞快。
凌晨五点,闹钟并没有响, 是她做噩梦了。
湘中医科大,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考出来的, 真的到了需要自己逆天改命的时刻, 才知道那些鸡汤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江语乔的基础知识不差, 但也不拔尖,遇到需要融会贯通的难题,总是差那么一步,分数么, 也就总差那么一步。
为了节省时间, 她很少喝水,保温杯里的水从早放到晚, 回到家还剩下小半瓶,课间十分钟,不是在整理错题就是在做新题,自习课长在办公室查漏补缺,周末再上两节一对一的私教课。
老师们都是蒋琬托关系找来的,每一个都和蒋琬说,这孩子能行,踏实、上进、但是虽说高三紧张,那也得松口气,学归学,休息归休息,身体要紧。
这些换汤不换药的话,江语乔是不听的,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家里没人敢和她说话,平日絮叨起来没完的蒋琬也放低了音量,见江语乔脸色不好,蒋琬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些神医方子,日日在厨房熬十全大补汤,喝得江语乔鼻血止不住,弄脏了好几本练习册。
精神上的紧绷带来夜晚的严重困倦,每天上了床,江语乔几乎都是昏死过去的,累到极致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她开始爱做梦,又记不清究竟梦到些什么,梦魇会在她睁眼那一刻悄然退去,只剩下满头的冷汗和浸湿的枕巾。
前几天醒来时,江语乔格外难受,下床时头重脚轻,脑袋像是灌了铅,怎么晃也晃不清醒,她心一横,放了凉水洗漱,刚出卫生间忽然一阵恶心,霎时天旋地转,咣当一声撞在了电视柜上。
太早了,家里人还没醒,江语乔在地上跪了十分钟才恍惚着爬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阿尔卑斯。
许是摔得太狠了,几日过去,头上的淤血不消反深,江语乔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面颊惨白,嘴唇生了撕不完的死皮,用力咬能咬出血腥味,下巴上总缀着一颗青春痘,好不容易下去了,又有一颗新的冒出来。
一晃,她也成了高三生,状态神色,都像是当年的江晴。
江语乔按了按下巴上的痘,痘痘是硬的,轻轻一碰传来明显的疼,当年她还给江晴买过药,在药店里煞有介事地问:“夫西地酸乳膏有没有?”
她怎么会知道夫西地酸乳膏呢?那样笃定和确信,似乎是从另一个江语乔口中说出来的。或许是书上看到的?江语乔不记得了。
洗漱完,她回到房间换下睡衣,推开窗帘让光照进来,墙上的挂表又转了一圈,今天也开始倒计时,周文红听见动静,披了件衣服来看:“今儿怎么这么早。”
江语乔谎称:“学校有事,要早点去。”
“行,那我去给你做饭,疙瘩汤行不,西红柿鸡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