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一个方向。
从黄沙石壁的暗河缝隙里,传出一阵齿轮碾压的响动。
是之前藏在湖泊里的水下作业机关。
它冒出了个脑袋,头顶的两颗黑珠子面向十星暮的方向,转了过来,很亲近她的模样,某个部件闪了一下,那些藤蔓便听话地缩了回去。
机器的表达都是很直白的。它骄傲地想领路,哗啦一声从水面爬上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自己是个水下作业机关。
──没有安装陆上机动功能。
十星暮笑了一声。
艾尔海森仿佛看见曾经那个不会走路的小海獭。
十星暮耐心地等它挪动,听见艾尔海森平静的声音:“不走吗?”
她指了指这个机关,说:“它好像认识我。”
石壁上挂着炉火,跳跃的光线打在十星暮忽明忽灭的侧脸。她说得无比笃定,就跟她这个人一样不可思议,就像在叙述一种明确的规则。
艾尔海森向前望去,仔细打量着显露出来的地方。
这里已经离枫丹很近了,流通的水已经呈现出原海的质地。从很高的地方有一个破开的空洞,再往前是一艘船的遗骸,仿佛它行到途中遇到风暴,狠狠坠落,然后安眠于此。
旁边有木板搭起一个简易的小屋,但显然许久没有人居住过,潮湿的水珠滴答,一叠笔记被浸泡得很厚。
十星暮凑过去,与她家庭作业需要翻译的文字很像。
她念了出来。
“听得见,还听得见,从杯中的茶水,从大海的浪潮中,他们在哀嚎,在咆哮着让我留下,不要抵抗,与他们融为一体。”
“我得离开……我必须离开!早知道不应该听信什么大师的鬼话!我的贝姬还在家里等我,我们说好要一起养一朵花……”
“该死的结社!偷运木板的事情被发现了。尽力圆了过去。但那个总跟在大师身边的助手明显不信,加强了我身边巡逻的机关。不行,越拖事情只会越糟糕……我必须尽快出发!”
“不出所料,派出机关追捕。不过总算是逃出来了,谢天谢地。本来还想拉几个人一起走,那些笨蛋居然说要去质问大师的行踪,没看见之前去找大师的人都失踪了吗!”
“仁慈的神,贤明的神,原谅我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相信疯子大师,加入什么鬼的结社!如果我成功逃出去了,我一定会向您献上最清冽的醴泉。”
“那些机关真是疯子设计出来的!可恶,紧追不放的疯狗!”
躁动不安的笔触,透露着书写者的慌乱。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神降下飞鸟。指引我前路。”
最后的那句话没有之前的杂乱无章,一笔一画,很是虔诚,仿佛获得了真正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