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当然没了,毋庸置疑,贵妃身边的宫人已经去通知圣上太后他们了。行云一个人站在外殿,静静地享受着最后属于自己安宁。
圣上是第一个进来的,面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盛怒的模样。应该是盛怒,如果太子和他生得一样,那么这副极力克制的表情便是盛怒。只见他用最为冷漠的神情看了自己一眼,而后蠕动了嘴唇几番,想说点什么发泄心中的愤怒,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甩了甩衣袖领着众人往里去。
贵妃当然不会帮她说一句好话,一定会想尽法子指责她的所作所为,甚至要求把她赐死,以绝后患。
她就站在外殿,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周遭看戏的女人们把她当个动物,听见她们窃窃私语,又偏过头去瞧外间还没有完全黑下去的天空,忍不住猜测,如果太子回来得到的是自己的坟冢,会不会生自己的气,或者,会不会感到难过,就像小时候一样,是整座皇宫里唯一一个会为她落泪的人。
也不知站了多久,圣上才命太监来传她。后宫没有当权者,能处理这种大事的只能是太后或者圣上。
应该是过了最痛苦的那阵儿,上者不似刚才那样悲伤了,审讯般那样开口问她,“那种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行云猜不了他的心意,眼前的君主永远是她没有办法接近的。她忠诚地跪拜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淡淡地回答,“臣妾派人从宫外采买来的。还请陛下将一切罪责算在臣妾头上,她们虽然经手了,但是不知情的。”
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君主坐在主位上,用手捏紧了龙椅的扶手,深吸了好几回才想出来要和她说什么,“你既要做,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朕就是想救你、想护你,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现下后宫无人,好不容易培养出能够接班的,她为何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女人闻言,忽然意识到上意同自己所想不差,笑了笑,答,“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陛下,放眼整座后宫,只有臣妾有能够拿得出手的理由和动机,用我交差,威武大将军那边也好交待。”
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对自己凶狠的,蝼蚁尚且知道自保,她居然全没想过。
“反了天了,此子竟全无悔过之心。”上者自然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若是寻常女子用手段争抢后宫之主的位置,合该更无情些,就是牺牲掉旁的人也合乎情理,但她不像是奔着后位去的。
其实他们谁也看不透对方,行云不知道自己在上者眼里的重要性,上者也不清楚自己在行云的心里毫无地位。
真要议论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得归咎为一句话。虽说这样的话不该同圣上直言的,但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机会说给别人听了,于是坦然开口,“陛下,臣妾进宫是为了太子而来,心中所想皆为太子。”
“放肆!”圣上哪里知道她竟然会这样说,抓起手中的杯盏就往她脚边摔去。
陶瓷杯盏四分五裂,还未品尝的茶水向四周飞溅,不少扑在了她的手背上。很烫,但她没动,还像之前那样谦卑着,跪着,将额头紧紧地贴在木质地板上。
她是因为喜欢太子才愿意当这个皇后,而不是因为想当皇后才倾心太子。论及根本,其余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及太子的安危要紧,包括自己的性命。可她又是那样的正直,她觉得人既然犯了错,就必定要接受惩罚。
“来人!云妃心如蛇蝎,谋害皇嗣,即刻起打入冷宫,贬为庶民,任何人等未经允许不准探望。”上者说到这里还觉得不够解恨,心道这几年给予她的信任全然喂了狗,又想起爱妃适才痛苦的模样,大手一挥,又言,“你既对自己的作为供认不讳,那便把剩余的毒物都服用了,给旁人瞧瞧,出这个头能得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