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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还是五六岁的光景,喻觉清八九岁,在他看来,几乎只离长成大人一步之遥。那时他刚开始随着父亲习武,出不了山庄,他闲暇时就总爱跑去喻东杰的住所,找喻觉清玩。

在乔重钰的记忆里,那几年,每当他踏入喻家的小院,总能看见喻觉清在桃树下练着拳法,一式一式,从未停歇。

“觉清,别练了。”他在一旁等得不耐,“湲姐去园子里摘花了,咱们也去找她玩吧。”

他记得喻觉清神情松动了一下,可等余光瞟见一旁紧闭的房门,表情又绷紧了:“不行,我还要练半个时辰,你先去吧。”

“湲姐又不喜欢和我玩。”他苦兮兮地控诉,扁着嘴问,“觉清,你怎么那么爱练武?”

当年的他没有理解到喻觉清一瞬间黯淡下来的表情,只记得又过了几年,喻觉清突然不再那么热衷于习拳,反而开始帮着总管处理一些琐事。而喻东杰对待幼子的态度,似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一日日地冷淡了下来。

乔重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门外透入的火光。一旁的三七注意到动静,连忙递来一碗热茶,他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不想再喝,只问:“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

乔重钰从白日便开始领头祭奠在昨夜动乱里死去的喻觉清和庄中其他两名弟子,一直忙到暮色深沉才被劝入了内室里小憩。此时走入灵堂,并排列于厅中的三具棺木仍安然沉睡,留下守夜的弟子还在往一旁的火盆中投着纸钱,只不过因为困倦,动作慢了许多,火光也渐渐微弱下来。

“我来吧。”

乔重钰说着,接过纸钱,投入盆中。灼人的热气卷着纸灰扑在他的脸上,逐渐将他的视线也蒸得模糊起来。他觑一眼外间依旧暗沉沉的天色,忽然又想起不到一月之前,他率人前去青城派观礼返回之后,有一日同祁远在何家集听了说书回来,自己无意中瞧见河道里漂了只无主小船,便非要上去,结果两个人都不会用桨,随水漂了老远才终于靠岸,只能徒步走回山庄。

半途上天就黑透了,幸亏不是朔日,天上还有轮月亮聊以照亮。他和祁远一前一后地走着,夜深人静,他们竟像是忘了交谈,只是在沙沙的脚步声与水流声里无言地赶路。

他在灵堂守到天将破晓才离开。三七忙不迭想把人引回房间休息,乔重钰却摆摆手:“你先回去,我想再去觉清屋子里看看。”

他已不知多久没仔细瞧过喻觉清的屋子,此时再看,才发觉许多陈设都是小时候见过的,虽然泛黄发旧,却还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桌角一个小小木雕,手艺粗糙,勉强能看出是只鸟,乔重钰想起这是自己某年送给喻觉清的生辰贺礼,忽然鼻头发酸,赶紧退出屋来。

他在院中的桃树下站了片刻,这才又走入喻东杰的卧房。喻觉清大约是来收拾过,整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部被移走了。乔重钰原本是想来寻些关于喻东杰联络祁远的线索,可转念想到既然他当初只是诈死,先前必定已将所有证据销毁或转移,怎么会专门留着给自己看。

乔重钰苦笑一声,抬脚要走,却在拉开房门的瞬间听见一声轻响。他急忙转头,只见一张纸页被自己方才开门带起的风所激,从床底下飞了出来,那页纸约莫是从书中撕下,边缘还有灼烧过的痕迹,乔重钰捡起一读,竟是些门派掌故,可在蜀中唐门之后,却是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尘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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