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一笑:“呵呵,爹爹莫要笑话于我,如果迷月渡的花魁算是高贵的身份,那么也无须借助岳府的地位去入宫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笑道:“不过是一种形式,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宠爱于你,纵然没有这层身份,结果也和今天一样。”
“我信,只是入了宫,还有另一个结果。要么宠冠后宫,要么冰封沉寂,甚至有一种更干脆,就是死,死有很多种,只是没有一种会是善意的。”说出这话,我似乎很坦然,曾几何时,我已经发现自己在悄然地改变,少了几分当年的温婉,多了几许现世的锐利。
师太手持佛珠,翕动着嘴唇默诵我听不懂的经文,可我又分明感觉到,她的心并没有彻底的禅寂。
“淡然些吧,得宠与失宠并没有区别,起起落落自有定数,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平静地面对。纵然天下人都在争夺,又与我们何干?”岳承隍有种释尽世味的倦意。
“我有说过我要争夺么?”我笑。
岳承隍呵呵大笑:“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只是天下的人都可以争夺,唯独我不能。”
“夺来的天下也未必坐得稳。”
“怎样的天下才算坐得稳呢?真的有万古基业?纵然有万古基业也可以一朝散尽。”岳承隍身为大齐国的南清王,对江山做如此的评价,的确让我刮目。
师太微笑:“你们父女俩,论起天下来了。世间本无天下,是天下人安了一个天下,才有了争夺……”
“后宫是女子的天下,很不幸,我本无心争天下,可是天下要与我相争。”我煞有介事地参禅,其实自己明白,关于禅,我真的是个俗人。
师太双手合十:“你与皇宫有极深的渊源,非要经历一番劫数,才可以彻底解脱。”
我笑:“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让一切来得彻底吧,我不惧。”
岳承隍举起茶盏,笑道:“来,饮下这盏茶,我为你祝福。”
一饮而尽,原来品茶与饮茶没有多大的区别,过后的香味同样的经久醇厚。
暮鼓在黄昏敲响,我甚至不愿与他道别,因为我觉得我与他之间,没这个必要了。聚散寻常事,岳承隍不是一般的男子,我早就明白。
三日,这三日,我再也没有离开过翠梅庵。只是每天在厢房打坐,或在佛前跪拜,或处窗下读经,我只是觉得这样安宁,并无其他。
其实,这半月,上苍给了我有很多机会。佛有让我留下,师太有为我洗心,楚玉可以告知我的过去未来,这些我都拒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淳翌。我未并可以为了他丢掉一切,但是对于他的爱,我不能不去珍惜,许下的诺言,我不能不去兑现。
只剩下珍惜了,此生,恐怕我要爱不起来,入了这佛门,想要让自己去爱,真的好难。
收拾好行囊,如来时一样,两袖清风。
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微笑:“佛,我不是来与你道别,因为我还是来时的我。”
佛满目慈悲:“痴儿,去吧,此处只留想留之人,我不留你。”
我叩首:“我还会再来的,只是我没把握那时我还会是现在的我。”
佛笑:“三界都可以更改,风云亦会变幻,莫说是你一个凡人,改变了又能怎样。”
“也是,改变了又能怎样,不过是沈眉弯。”
梅花已经凋谢,只能在苍劲的虬枝上看到稀疏的朵儿,有些人,由来只愿看花开,不愿看花落。而我却觉得,花开花谢太过寻常,寻常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告诉师太,我只想安静地离开。
画扇没有来,她说过,待我走时,还是要与我道别的,也许,道别只是频添几许伤感,莫如不来。不来也好,她可以做到,我亦可以。
所幸的是,有淡淡的阳光为我送离。
离开翠梅庵,没有带走一粒佛珠。
在依依古道,策马扬尘,所有的风景都与我擦肩,我要回到后宫,坦然地接受人生的过程,至于结果,我不在乎。
请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在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