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依旧是那女王,她仍然端坐在高台之上,然而她的脚下多出了一道道匍匐的身影。
达官显贵贪婪地攀附着她的王座。富贵之家或是仰望上方,或是冷漠地俯视脚下。贩夫走卒被踩在最下方,互相倾轧。他们流着血,身上扎着刀叉,仿佛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许歌与姬雪樱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姬雪樱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许歌暗中咬牙,跟着姬雪樱回到三幅画像之前。
“如果说每一幅画背后都有另一张面孔。”许歌望向最右边那幅,“我很好奇,这幅画的背后,会是什么?”
那副画上是少女的倩影,那木门对面呢?
许歌站在右侧那幅画的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双手抓住板门,轻轻掀开。门后地上窜起一道火线向远处蔓延,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火光,照亮整个房间。
说是房间已不太适合,这就是一座大殿,整个大殿中整整齐齐地排放着一只只石制书柜。一本本一卷卷,或是书册或是竹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书架之上。大半石头书柜已经塞满,还有小半稀稀拉拉地空着。
这里就是许歌的目标所在,月夕栋过往文档的存放之地。
许歌稍显激动地握紧了双拳,但是他很快稳住了情绪,望向少女画像的背面。
那同样画着一面镜子,就像是人们从镜子的角度往外张望,镜子里的少女依旧婀娜多姿,可她脸上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狰狞的嘴角大大勾起,鲜血从齿缝之中流淌而下。她正在往脸上涂抹胭脂香粉,可那些胭脂用的是破裂的心脏,香粉是碎裂飘扬的骨屑。
许歌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姬雪樱皱紧了眉头。
“美好背后,才是真相吗?”许歌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姬雪樱伸手将门扉开到最大,将那令人不舒服的画像遮掩。
“这只是画。”姬雪樱指着说不清的石质书柜,“那里才有你想要找的真相。”
许歌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柜走去。
这些书柜摆放得颇为规整,以时间为轴,越往深处走,资料也越是陈旧。许歌随手拿起一本书册,随便翻了一页,这书册上记录的还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冬,大寒,流民赢野,明镜湖畔施粥赈灾,救助流民万余。”许歌轻轻念出声来。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西蜀之地多是四季如春的好天气,但是一旦出现大寒的日子,百姓们因为没有准备,更显得可怜无助。
每每这种时候,花晨阁就会组织大家出外施粥赈灾,许歌也有参与其中。他还记得当时那些百姓接受救济时候脸上幸福的笑脸,这让他继续念了下去。
“月夕栋吸收流民千余,训后增死士七十六名。”
许歌顿时愣在原地。
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居然让他额头冒汗。花晨阁明面上在赈灾,暗地里却借机招收死士。总共招收了千余人,可最后成为死士的只有七十六名,那余下的那些人去了哪里?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歌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往下细想。
姬雪樱注意到了许歌的神情变化,同样拿了一本书册翻阅起来。许歌已经将手中书册放了回去,继续往大殿深处走去。
一本本书册被他翻开,一开始他还会塞回原位,后来直接又被他扔在地上。
两年前,花晨阁为完成一个清剿山匪的委托,不仅杀光了匪徒,更是由月夕栋出手,将匪徒的家人孩子屠戮一尽。
三年前,有商贩成立联盟,统一拒绝购买花晨阁的芙蓉旗保护商队,后在一次行商过程中被山匪谋财害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商贩联盟就此解散。那伙山匪,正是月夕栋假扮而成。
四年前,西蜀江湖抱成一团,意图架空花晨阁,结果在半年后的武林大会上,花晨阁被推举为武林魁首。不安分的武林门派,相继在这半年之内被月夕栋清缴一空。
五年前……
六年前……
许歌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翻越书册的时间也越来越是短暂,而他的面色简直要滴出墨水来。书册,竹简被他随手扔在地上,那些他自以为清楚的事实,在背后全都隐藏着血与阴谋。
终于,许歌的脚步停在一个书柜之前。书柜顶端,标识着“庚辰年”,那也就是距今十年之前,这一年正是许歌娘亲许溪云逝世之时。
许歌疯了似地抓起一本本书册,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去。无用书册又被他一本本扔下,在脚边堆起。姬雪樱已经赶了过来,她看着许歌疯狂的模样,欲言又止。
终于,许歌的双手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那个令他心碎的日子,“庚辰年,丁亥月,庚申日。”他的手指攥紧书册,剧烈颤抖起来。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翻过书页。
十年之前许溪云死亡的真相,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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