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炎热异常，李星辰从梦中醒来，浑身是汗，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
他打开床尾的空调，冷风呼呼地吹起来，却再也睡不着了。
一早就开会，下面的人颇有怨言。李星辰拿出热乎的项目计划书，投屏到会议室的电视上。
宣布了本次项目是一部医院相关的纪录片，共十集，会在本地卫视和网络同步放映后，大家的好奇心和积极性终于被调动起来。
“不错诶，之前那部派出所的纪录片不是火了么？”
“是啊，评价也特别高，还起到了普法的作用。”
“那咱们这次拍医务人员，是不是可以认识点大夫什么的，以后看病方便了。”
眼看要进入中午吃什么的头脑风暴，李星辰敲了敲桌子：“同志们，看这里。”
他指着分工表，趁热情高涨，赶紧把工作安排下去。纪录片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多，加上肖宇飞强调过这个项目的“政治敏感性”，哪怕离实际开拍还有半个月，他也觉得时间紧张。
“橙子，你带着李照，咱仨明天去医院踩点。”
橙子本名陈子君，女性beta，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是工作室的元老级人物，干练的气质和大条的神经形成了一股反差萌。
“老大，”她举手的时候李星辰还以为是不愿意带李照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生，“踩点这种小活儿我和阿照去就行，保证完成任务。”
原来是不乐意带他，李星辰咧着嘴一乐，打破她的美梦：“我就跟着，需要的时候帮你们刷一下脸，保证不指手画脚。”
橙子无语凝噎的样子看起来很绝望，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有李照这个萌新不明所以：“辰哥一起去不是挺好的嘛。”
橙子嘟囔道：“他就是个碎嘴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星辰假装聋了，打开另一张清单，点了人的名字说道：“设备组按这个清单把装备调试好，缺少的跟亚林说。”
郭亚林比了个ok，他也回了个同样的手势：“后期别以为现在没你们的事，咱这个项目估计得全员上，等我下午去金主爸爸那儿开完会回来再做具体安排。”
除了脑洞会，他们日常安排工作的会议效率挺高，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李星辰没回工位，上了楼翻行李箱，下午去亚晟怎么也得穿得正式点。
郭亚林跟着他一起上了楼，靠在门边扫了一圈，说：“你这是打算常住啊？冬天的行李都搬过来了？”
阁楼本来是公共休息室，谁要是加班，或者出外勤回来想换个衣服洗个澡用的，现在除了那张床有个人躺的地方，满地散落着李星辰的私人行李。
李星辰从行李箱底部扒拉出来一件白衬衫，和配套的西裤一样皱得不成样子。
扭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提过来一个插线板，把挂烫机的插头插上等着出蒸汽。
郭亚林把门带上，在床边坐下，正对着李星辰问他：“你跟繁哥又吵架了？”
李星辰抬了下眼睛，手里忙活着，不想回答。
工作室刚成立的时候，郭亚林的妈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是孟繁亲自做的，很成功。在他和孟繁数不清的吵闹中，他的好哥们，合伙人郭亚林同志总会站在救母恩人那一头。
“二十多岁离家出走就算了，你都三十了。”
果然，李星辰转过身，拿起熨斗压在衬衫领子上。
郭亚林看他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站起来走人，走之前还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既然都是他的问题，那离了正好。李星辰烫好衣服，中午饭也懒得吃，回床上补了个回笼觉。
下午除了和肖宇飞的团队开沟通会，还要签一堆合同，保密协议什么的。
李星辰带了一堆章，改完了之后，肖宇飞的助理才把厚厚一摞前期调研和采访的资料拿过来。
“所以，”李星辰翻开都收回，“第三人民医院？”
企划案写得很清楚，一共选取了五个话题性较高的科室，急诊室，儿科，心脑血管外科，妇产科和心理科。
后面是采访文案，肖宇飞打断他：“也有视频版本，我一会儿让小刘给你拷一套，目前只确定了出演的医护人员和部分患者的信息，毕竟咱这是个纪录片，需要真实客观，等现场拍摄的时候会有很多临时性的突发情况。”
只是看文字记录，就能看出肖宇飞的团队非常专业。李星辰准备回去以后给大家突击培训一下，免得差距太大惹人笑话。
拍摄医院场景的纪录片，主要难度除了技术层面的，灯光/收音不能干扰医护人员的操作，也不能给患者带来负担和压力，但更难的还是沟通，以及后期的取舍。
“素材还是要尽量多拍，”肖宇飞明白他的顾虑，“作为摄影师，最关键的拍摄要点就是真实性，你先不要考虑其他的，我们的服务和法务团队会随时待命的。”
和这样的人合作很舒服，还没进场李星辰就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
项目一旦开工，就有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李星辰带着两个兵光是踩点就踩了三天。
作为患者对医院的感受总不会太好，永远乱糟糟的，人满为患，鬼哭狼嚎。现在他们开了上帝视角，那种喧闹和忙乱几乎是倍数乘三，饶是李照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跑了一天也体力不支。
急诊室的拍摄时段是二十四小时，橙子把李照放回去休息了，李星辰从院门口取了两份外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一辆救护车拉着警报出门。
两人找了个相对清净的楼梯间，橙子摘了口罩，捂了一天，脸都白了一个色号。
“妈呀，”她拆了双筷子，狼吞虎咽地扒饭，“当初我妈还想让我考医学院，幸亏没考。”
“就你还想当医生？连蚊子都不敢打。”李星辰想到当时他们一起去外景拍摄，橙子被蚂蚁窝吓得四处乱窜就乐得停不下来。
“辰哥，你说这些医生护士每天是怎么受得了的？今天我看一个病人家属指着分诊台的大姐骂，就因为人家让他先测个血压。”
他们还没正式入场，虽然带了设备，也只能看一下拍摄角度，不能用在正片里。
李星辰看着相机屏幕，心想，孟繁也会遇到这样的事么？记忆中好像从来没听孟繁抱怨过医院的事，偶尔在家接到医院的电话，也是说一些专业的操作，李星辰听不懂的那些。
“分诊台这边尽量不要安排三脚架和导轨，我们用手持设备，这样不碍事。”
“哦，”橙子把盒饭搁下，掏出手机记了这一条，“那郭哥那边的人是得上，手持一天可要了命了。”
“收音也尽量用麦，长话筒会挡光。”
“我也是这么想的，”橙子一脸求表扬，“一会儿咱们再看一下晚上的情况，唉，后悔让阿照回去了，我怎么觉得晚上比白天的战争还要激烈。”
作为曾经的医生家属，李星辰更了解不过。孟繁两部手机都是24小时开机，还有固定的夜班，手术做到半夜的情况也不少。
“明天我再去手术室看一下，那边是无菌环境，郭哥新采购的设备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呢。”
李星辰回过神：“是有个心脏移植的手术吧？听说找到供体挺不容易的。”
“嗯，”橙子点点头，“做手术的是个小孩，据说一般这种情况，捐赠方都是意外去世的同龄人。”
医院里多的是悲欢离合，李星辰三两口吃完饭，把垃圾分类装好，说：“这部分我来拍吧。”
“哟，这么积极，难得啊。”
也不一定是孟繁主刀，李星辰主要是想把另一件很可能碰面的活推出去：“明天去科室踩点的活你把好关，我得补觉。”
“我就知道！”橙子又被套路了，抹了抹嘴边的油，背起摄像机。
李星辰扛着设备包，夹着三脚架，把垃圾扔到楼道里的垃圾桶里，笑道：“作为补偿，你一会儿就先撤吧，明早来接我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