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要行报复之举,自然要不停地跟他接触,谁知道又会牵绊出什么来呢?
她一心都在父母亲人身上,也并没那许多大精神理会别的。
这却也是凌绝知道的,正也因为知道她这不想跟自己牵扯的心意,故而……越发难受。
凌绝又喘/息了会儿,才道:“然而你竟一个字儿也不肯透给我,这许多年来,你看着我……是不是就如看着一个傻子一般?”
怀真听他说了这句,便平静说道:“这辈子,我待你如何,我爹娘待你如何,你自清楚,他们两人,几乎把你当做己出了,而我……”
凌绝苦笑。
这数日来,凌绝把从跟怀真相识之初的种种,尽数都想了一遍,除了在怀真小时候曾对他有过种种怨怼之举,比如才见到他的时候吐了,——譬如最厉害的那次,便是把他推在蔷薇花架上,再有,是被金飞鼠所掳那夜的种种……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她所表露出来的,竟多是跟他的疏远之意罢了,现在回想,越发明白了,何以她那样抗拒嫁给自己。
只因她曾轻许过他一世,怎奈他有眼无珠,竟把一片真心掏了出来,扔在脚下,死命地蹂/躏践踏。
眼前不由地又闪过许多不堪回首的情形,如今……这一场场的回忆,竟不仅仅是怀真的痛苦,而也是凌绝的刑罚。
此刻凌绝仿佛知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让他得知她出京之事,让他身受重伤,让他得到噬月轮,才记起这些残忍前世。
这便是神明玄妙的捉弄,——将前世他本该唾手可得的所有美好都一一列出,也将她所遭受的所有苦痛尽数呈现,让他亲眼所见,比感同身受更能感同身受,时而极乐,时而身在地狱,如斯折磨,宛若凌迟。
双眸竟总是不觉湿润,凌绝却只宛若无事般,问道:“你可知道了……那时候,我为什么曾那样待你?”
怀真不知,自打重生以来,她也曾想过,然而总无答案。
当即转开头道:“我当初连报复之心都无,又何必再想这些?就算是知道了,可能换我那一世安心?何必徒劳无功。”
凌绝仔细望着她,不肯错过她的每一寸眉目容色,点头说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不跟我透露分毫,就算是……让我有个赎罪的机会。”
怀真笑道:“纵然我跟你说,以你的性情,你可会信?”
凌绝点头,忽地若有所思般问道:“那唐毅呢?你可对他说了?且你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为何竟肯嫁给他?”
怀真蹙眉不语,面上浮出懵然之色,仿佛在思忖似的。
凌绝耐心等候,似知道她一定会说,果然,便听她道:“三爷……从小儿对我很好,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虽跟了唐毅后,也同样有苦有甜,然而却是不悔,甚至在难堪的此刻,提起了他,都隐隐地觉着心里安稳,唇边也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来。
凌绝望着那一丝笑意,陡然刺心,竟道:“为什么……对他这样不同?我纵然罪大恶极,难道他便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