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程夫人火急火燎往后园子走,一刻钟不到,奶嬷嬷就赶了过来,听闻莫聆风要跟着去亲迎亲,忍不住又唠叨几句。
莫聆风连忙道:“阿婆,我没见过打女婿呢。”
奶嬷嬷想到莫聆风日后也不会出嫁,心里一软,就把劝诫的话收了回去,将莫聆风和殷南的尺寸告知了程家大姐。
程家大姐二话不说,派人去买衣衫,等下人将衣衫送进来时,奶嬷嬷已经将莫聆风的头发换做了男子发髻,脸也擦干净了。
而殷南自己散了丫髻,把身上的利器通通掏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程家大姐看的心惊肉跳,急忙交代:“万万不要能伤人,否则我们有理也变无理了。”
莫聆风点头:“知道。”
主仆二人换了衣裳,殷南又把尖刀等物藏在身上,跟随着莫聆风去了前院。
吉时将至,前院十分热闹,程廷请了二十多个帮手,都是全副武装,要去替程廷挨打。
四岁半的豹奴正缠着他爹,也要去帮三舅舅接舅母,像股糖似的黏在他爹身上,爬上爬下。
他爹撕他不下来,又不敢答应,只得差人去请示程家大姐。
莫聆风随意地走了过去,方才热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一静。
宾客中的刘博玉注意到了这一静,见是莫聆风乔装打扮而来,连忙起身,走到这一群人里头,满面笑意的一拱手:“小将军,许久没见到您了,明日我做东,在裕花街请您喝杯酒水,不知您是否得空?”
他是一张圆脸,五官也随之圆成一片,看着倒是可亲,不知内情的人见了他,顿时就生出亲切之感。
“不得空。”莫聆风答道。
刘博玉惋惜道:“那您下次回来,我再去府上拜访。”
有了刘博玉打破僵局,其他人也跟着行了礼,叫了声小将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廷考了三回才过别头试,身边的朋友也都半斤八两,没有官身。
过五关斩六将
程廷的挚友们绞尽脑汁和莫聆风寒暄,寒暄的十分尴尬,原本喜庆的场面几乎失控,往严肃的道路上狂奔。
好在这个时候,程廷从后头官方里钻了出来,对着挚友们道:“马上就到时辰了。”
“三爷今天把一辈子的时辰都看完了。”
“总算是到了,再不到,三爷就得去看日晷了。”
在一阵哄笑声中,程廷看到了一身墨绿色团领长衫的莫聆风,戴着一顶软纱唐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活脱脱一个俊俏少年郎。
“哟,”他伸出爪子,在莫聆风肩膀上一拍,“莫小爷这是打算去凑凑我的热闹啊。”
话音落下,他立刻又感到一阵尿急,明明刚从官房出来,不知为何,越是时辰将至,他越是往官房跑。
不能再去了,他告诫自己——别人看着恐怕要以为他身子骨虚。
“二狗,”他悄声对莫聆风道,“我怎么老是想去方便?”
他夹着两条腿,额头上有了一层细汗,犹豫着要不要去官房,豹奴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缠着他要和他一起去迎新娘子。
偏偏在此时,傧相大喊一声“吉时到”,外面适时的响起了炮仗声。
程泰山在同僚的恭贺声中走了出来,坐到彩棚下方的太师椅上。
程廷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将豹奴从自己身上撕下去,一个箭步上前,撩起衣摆,插葱似的跪到了程泰山跟前。
他长这么大,除了要钱的时候,就属这一回跪的最利索。
程泰山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了,正要示意程廷滚犊子,忽然就看到了站在后头看热闹的莫聆风。
莫聆风站在前头,也和其他人一样满眼笑意,像是个无忧无虑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的眼眶在一瞬间红了。
太像了——兄妹两人,一样的丹凤眼,瞳仁黝黑,带着一点与生俱来的淡漠。
他成亲时,也是莫千澜和他一起去迎亲,莫千澜对着拦门的小姑娘使美人计,那些小姑娘哪里还舍得打,全都含羞带臊,避让到一旁。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久到莫聆风都这么大了。
程泰山有些恍惚,垂头看了看自己仍旧孔武有力的手掌,心想原来世上最摧残人的,并非光阴,而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程廷跪的笔直,看到父亲红了眼睛,心头震动——老父亲平日里没少揍他,没想到却如此爱他,当真是父爱如山。
“爹!”他声情并茂地叫唤一声,程泰山正在自我感动,忽然听到儿子反常的喊声,一双泛红的眼睛立刻正常起来。
程泰山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像前头两个儿子成亲一样,嘱咐了几句现成话。
程廷的感动也如昙花一现,对父亲的教导听过就算,迫不及待站了起来,领着朋友们出府门,骑上高头大马,引着红幔翠盖、插着龙凤呈祥的花轿,往许府而去。
豹奴趁人不备,也往外钻,大姐夫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拎了起来,丢给了程家大姐派出来的嬷嬷手中。
到许府时,许府喜气洋洋,许惠然的兄弟家人都嬉笑着挡在大门前,各个手里拿着烧火棍,就等着新郎前来。
在炮仗声中,程廷下了马,见这阵仗,半点不怵,张嘴就背催妆诗——背诗之际,莫聆风和殷南一左一右站到了程廷身边,夹住了程廷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