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七任御史中丞,看似少年得意。
但在这个被世家大族掌控的朝堂之上,坐进虚置已久的御史台并非是什么好事。
皇帝向来看重谢淳,怎么可能给他这么个处处受制的虚位?如此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打算正式对这些盘踞的世家大族动手了。
从前兴起的科举,提拔寒门庶族不过是一个温和的开始而已。
如今皇帝与世家的冲突越发尖锐,朝堂上的风平浪静不知何时便会被打破,变化只在朝夕,而在这种形势下,谢淳作为谢家未来的主人,似乎已经投入皇帝麾下。
谢樽并不能断言是站在世家那边与皇权为敌风险大,还是站在皇权那边与世家为敌风险大,也不能判断两条道路所通往的结局。
但在他看来,世家发展至今,已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成为了一艘不知何时便会崩毁的巨船,而与之相对的,皇权与其新凝聚的力量却正在如日初升。
见谢樽一直没有说话,谢淳转头看向他,静静看着他这个在谢家唯一的弟弟。
过去让谢樽孤苦一人在谢家挣扎,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有愧。
谢樽出生时他也尚且年幼,等到长大一些后,他一直忙于自身,对这个弟弟也只是偶有问起,并未如何在意过。
待他日渐长大,谢樽也一身落魄地出现在他面前后,他忽然真正领会到了在他想要终身践行的理想之外的责任,他是长兄,也是谢家未来的家主。
他需为谢家计之长远,而在他看来,与已然腐朽可见崩裂结局的诸多世家为伍,或许并非良策。
谢淳眼神渐渐放空,目光好像穿过秦岭连绵的山川,不知落到了哪里。
其实维持现状是更为稳妥的做法,继续着世家之间这样盘根错节,平稳坚固的关系,纵然腐朽,也可以堪堪活过百年。
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也许有些自不量力,但他也有古往今来天下士人的雄心壮志,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始终沸腾在他的心间。
他也曾怀念百年之前,天下士庶共坐,治世论政,大道将行的盛景。
他无法选择沉默,与腐朽者一同等待死亡。
这些事在他心中反复太久,似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在日复一日的纠缠中,逐渐勒入血肉。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樽尚且年幼,这些事本不该是他需要知道、需要操心的,如今他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天下的风起云涌尚且与他无关。
想到这里,谢淳收拢了自己四散的心神,站起了身:
“走吧,时候不早了。”
“嗯。”谢樽轻轻应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等着自己的谢淳,他摩挲着袖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