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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月,两人早晨同时出门,一个去网吧,一个去上学。中午薛昭坐在楼梯口,等禾暖放学回家。傍晚禾暖逃课,薛昭在校门口等他,顺便带点好吃的,两人一起来到网吧,十点四十五准时下机。

一个月过去,薛昭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scisrs也打到了大师段位。他一天到晚泡在网吧,进度飞快,生活规律,上午打单代练,下午磨练技术。

两人每天都假装在学习,奶奶一直没有发现。

雨水越来越多,天气越来越热,盛夏来临,暑假也来了。

期末考试,禾暖考了全班倒数第三,他把试卷揉巴揉巴塞进桌兜里,背起书包奔向网吧。

终于放假了,禾暖没报补习班,他准备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crade,接下来的两个月,他要和薛昭一起,冲击王者段位。

与此同时,金主的游戏账号hierophant历经起起伏伏,停留在了大师段位。

禾暖给他发消息:“哥,再往上打,不太容易,而且不划算。”

anan回道:“你只管往上打。”

禾暖好心劝他:“哥,新赛季会掉段,你还得花钱,普通玩家到大师就够了。”

“我要王者,”对方说完,直接转账一万,“不够再加。”

禾暖被钱砸得晕晕乎乎,差点儿答应下来,他掐了一把大腿肉,逼自己清醒。

虽然不想失去这个金主,但有些实话还得实说,禾暖肉疼道:“用不了这么多,而且哥……我现在只有宗师水平……”

anan笑了,“哦,那等你到王者了,再帮我打上王者。”

“哥,”对方一笑,禾暖就有点脸红,“段位太高,陪玩体验不好,我带不动你……”

“那你努力啊。”对面的笑意更明显了。

“……”

那一万块最后充作陪玩预付,禾暖自己都数不清欠他多少局。

放出这么多债,anan也不着急,时不时约一把游戏。禾暖有求必应,尽心尽力。

自从认识后,除了约陪玩,anan还经常给他发微信——新定制的赛车、比赛奖杯、各国旅途风景、游轮舞会……堪比专业摄影的图片,附加一句“好看吗?”

近乎炫富的行为,令禾暖羡慕嫉妒又困扰,他不好得罪金主,只能委婉地旁敲侧击:“哥,你是不是把我当朋友圈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足足显示了一分钟,anan才发来一条消息:“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生活,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了解我。”

这一下把禾暖整愧疚了,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是不是自己太仇富了……

不过自那次以后,anan就很少发这些了,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游戏——现实里anan是强者,在crade中却是个弱者,需要自己的保护——这让禾暖心中舒服许多。

禾暖踏进网吧,薛昭看见他,指指桌上的早饭——鸡蛋灌饼。

又是鸡蛋灌饼,这小子怎么这么爱吃鸡蛋灌饼?之前要饭天天指定,自从他开始打单挣钱,早饭都是鸡蛋灌饼,就像个暴发户。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薛昭给自己买了三份,给禾暖买了一份。好家伙,看来之前问自己要饭的时候,他还收敛许多。

禾暖推走塑料袋,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吃吧。”

薛昭一脸果然如此,“啊呜”咬了一大口。

禾暖边开机边吐槽:“你不觉得你胖了很多吗?”

嘴里的鸡蛋灌饼突然不香了,薛昭艰难地咽下,小声发誓说:“我从明天开始跑步。”

禾暖没理他,给anan发语音:“哥,我上线了。”

薛昭好奇地瞥了一眼,他知道禾暖接了个肥单,老板非常有钱,禾暖对他的态度很不一般——连聊天的语气都和别的单主不同——这让薛昭有些在意,隐约有些不舒服。

禾暖带着金主在下路猥琐发育,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因此他并没有发现,旁边的薛昭经常偷瞄他。

网管走过来,拍拍薛昭的椅子,“你女朋友找你。”

“什么女朋友?我有女朋友?我自己都不知道……”薛昭错愕地抬头,四处张望寻找,随即又紧张地看向禾暖。

网管不屑地揶揄:“装,你继续装。”

薛昭天天泡在网吧,周围的熟客几乎都认识他,接二连三开始起哄。

见薛昭一副窘迫的样子,脸红得像冒热气的茶壶,禾暖忍不住心里发笑,觉得有点好玩,也看戏一般打趣道:“哟!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耳麦里传来anan的声音。

“我朋友的,”禾暖解释,“来网吧找他了。”

“不是!我没有!”薛昭突然急了,大喊一声。

禾暖吓了一跳,嘟囔道:“没有就没有,这么凶干什么……”

anan笑眯眯问:“那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啦,”禾暖轻快地回答,“我奶奶说高中生不能谈恋爱。”

“那你还是处男啊……”耳麦里,anan笑意更盛。

“咳……”

看着禾暖绯红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薛昭突然觉得非常刺眼,胸口又酸又闷,说不上来的难受。

“女朋友”似乎等不及,从前台走了过来——是霍欣。

她低头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挪动,只用余光搜寻。在她的印象里,网吧里都是坏学生,老师三令五申禁止上网吧,平时她根本不敢进来。

终于她看到了薛昭,畏缩的表情舒展开,变成了惊喜,她不由得快走几步,越靠越近。

薛昭一下子突然站起来,椅子“咣当”后移,他的声音紧绷干涩,丢下一句:“我出去会儿。”

禾暖越过显示器,看到薛昭抓着霍欣的肩膀,把她推出了网吧。

接下来的五分钟,禾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anan都看出来了,毕竟闪现撞墙确实少见。

花钱却只得到敷衍的服务,anan不太高兴,貌似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事?”

“啊?没有,没事哥,”禾暖随口回应,又过了五分钟,他憋不住了,不好意思地说:“哥,对不起,这把算我的,我出去一下。”

“行。”anan硬邦邦地砸出一个字,语调平静,听不出喜怒。

禾暖立马摘下耳机,走出网吧,游戏直接挂机。

巷子走到头再拐弯,一条更窄更暗的胡同里,站着一男一女。

霍欣明显哭过,薛昭背手靠墙,沉默许久后,他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拉起她粗糙的手,塞进手心。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用完了再来找我。”

霍欣第一反应想抽回手,但没抽动,她的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攥紧了那两张红色纸币。

薛昭这才松手,霍欣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禾暖躲在墙角偷瞄了一会儿,在薛昭之前先回了网吧,他戴上耳机,假装自己没出去过。

“哥,我回来了。”禾暖对着麦克风讲。

“嗯,”anan的声音很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儿……啊,再等一下我。”

薛昭戳了戳禾暖的肩膀,示意他摘下耳机,禾暖不明所以地照做。

薛昭的手指碾着衣摆,声音没有一丝底气,无力且微弱,好像嘴被粘住了,张不开口,“那个……钱……我过段时间还你,行吗?”

禾暖看了他三秒,假装无所谓地说:“行。”

然后不等薛昭回答,他扭头继续和anan讲话:“哥,你说什么?”

薛昭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回椅子。

游戏途中被晾两次,耳机里,anan的声音更沉了,似乎压着火气,“你可够忙的。”

禾暖讨好地笑几声,连忙告饶,“哥,我的错我的错,我下把好好努力。”

“……”对方不说话。

“我保证没有下次,”禾暖态度越放越软,“你原谅我,行不?”

薛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行吧。”anan无奈,明显还是不太高兴。

“哥,下个新皮肤我送你,虽然你肯定看不上,但也是我一片心意……”

对面似乎笑了一下,又立即收声,禾暖知道金主彻底消气了,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枉他使劲卖乖。

“对了,哥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嗯,”anan不再板着说话,带了点笑意,“下个月我要回国。”

“啊,那挺好……”禾暖不知道接什么,随口应和,“那我给你寄点特产……”

贵的也买不起,有钱人什么没见过,网络上的单主,寄点特产顶天了,禾暖心里盘算。

“寄什么特产,”anan顿了一下,“你直接来北京找我。

对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禾暖根本没反应过来。“啊,好,嗯?什么?不对,这不太行吧……”

“怎么不行?”

“呃……”

怎么不行?这话问的,两人的关系纯得不能再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认识不到半年的老板和打工仔,网线一拔就是陌生人,禾暖可没有见面的打算。

“手头紧?”anan自顾自地猜下去,“你只要来,费用我全出。”

禾暖可耻地心动了,免费旅游耶,还有这种好事?他拼尽最后一丝毅力,虚弱地拒绝:“不用,哥,不是这个问题……”

“难不成怕我把你卖了?”anan的笑声传来,“这样,你把身份证号给我,我帮你订机票,我把我的护照拍给你。”

“哥,别……”

“出来玩吧,可怜的小朋友,”他像一条美人蛇,不断诱惑道,“你之前不是说想玩体感游戏机,我家正好有一套,还有crz俱乐部的基地,也在北京。”

他如果说什么故宫鸟巢八达岭、清华北大十三陵,禾暖真不一定有兴趣,可是他说crz俱乐部基地,那可是crz!

——禾暖互联网上唯一的正主,让他秒变喷子的动力源泉。

“咳咳,哥,我肯定信你,我们几号见?”禾暖略带羞赧道。

对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anan就下线睡觉去了,禾暖给他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送走金主,禾暖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脑子里还盘旋着刚刚的对话,他越想下个月的旅行,越觉得期待。

薛昭在旁边听了个三分,见两人结束了语音,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要去哪儿?”

“北京!”禾暖有点激动,“有个单主约我面基!”

“那个anan?”

“嗯。”

薛昭诡异地沉默了一秒,继续问:“那你要去吗?”

“去啊,”禾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去?他说带我去见crz。”

“不安全吧。”

“他看着不像坏人。”

“万一遇到骗子呢?”薛昭泼了盆凉水。

“骗我?我穷的叮当响,有什么好骗的。”

“谁知道他骗什么……”

“哪有骗子这么大方。”

“骗子又不会把‘坏人’两字写脸上……”薛昭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禾暖烦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管得着吗?我就去。”他赌气道。

“……”薛昭实相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问:“之前他和你说什么了?说得你脸都红了。”

“你发神经啊?”禾暖彻底火了,吼道:“真是莫名其妙。”

“……”

两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禾暖冷静了一会儿,有点后悔朝薛昭发火,他也是担心自己。

刚刚自己火气不小,可这气儿从哪儿来的,禾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就不想了,反正都是薛昭的错。

薛昭心里堵得慌,一股酸劲儿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很难受,可他搞不懂为什么。

“吃饭了。”直到中午,两人都没说话,禾暖先憋不住了,低头递了个台阶。

“嗯。”薛昭眼睛不离屏幕,敷衍地应了一声。

禾暖直接摘了他的耳麦,盯着他漂亮的侧脸,“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行不?”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太肉麻了,不需要这么客气。

薛昭呆坐了两秒,沉默地站起身,算是答应了。

禾暖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哼着歌走出了网吧。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和好如初,再没提过这事。

七月一晃而过,八月下旬,两人双排打上了王者。

薛昭是毫无疑问的天才,他的领悟力和反应力都强到离谱,沉着胆大,细节狂魔,天生的电竞选手。

禾暖能感受到,八月份后,薛昭仿佛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注意力高度集中,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能掌握别人需要练习半个月的操作,进步飞速,称得上日新月异。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心流,是无数顶级运动员和艺术家追求的极致状态,薛昭不懂这些理论,但他却用得信手拈来,就像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一样。

从青铜到王者,禾暖用了十个月的时间;而薛昭,从真正上手到王者,只用了三个月。虽然他观战过不短的时间,且讨巧从钻石开始,但这个成绩,足以说明他天赋异禀。

上王者的那天,禾暖像只乱飞的蜜蜂,高兴得手舞足蹈,整间网吧都是他的欢呼声。晚上他请薛昭吃饭,两个少年买了鸭脖鸡爪一堆卤味,偷偷溜回家,反锁好卧室门就开始庆祝。

酒精会影响人的神经,打职业最好滴酒不沾,所以他们只买了几罐奶啤和饮料。

两人肩并肩靠床坐在地板上,看常规赛直播,禾暖越看越兴奋,明明没有喝酒,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醉醺醺、晕乎乎的状态。

他扬起手比划,反反复复诉说他的梦想——宏伟的体育馆、上万名观众、飘扬的彩带、金灿灿的奖杯……

一切的一切,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薛昭眼神发直,愣愣地听着,那瑰丽的梦,钻进他的心里,就变成了他的。

禾暖的声调一阵高一阵低,“我和你一队,我要打中单。”

“我要当最牛逼的中单!”

“我带你,我们一起,去美国、去巴黎、去伦敦……”

“我要打穿全球总决赛!”

“我们一起当世界冠军!”

说完这句,视频刚好直播到最精彩的团战,禾暖的注意力被转移,乐呵呵地瞧着。

吵闹的解说声中,薛昭珍重又珍重地应了一声。

“好。”

第二天早上禾暖醒来,第一反应摸手机,他半眯着眼点开微信,蹦出来一条消息。

金主13:我到北京了,身份证发我。

私人飞机落地机场,戈修元走出舱体,身后跟着一名怀抱保险箱的保镖。

周瑾的加长豪车就停在舷梯不远处,司机下车,为戈修元拉开车门。

一见面周瑾就嚷嚷:“草,你终于回国了,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戈修元才不信,“呵呵,周大少还有无聊的时候?”

“我这不是想你嘛,”周瑾肉麻地表演,“今晚上出去high?”

“不了,”戈修元淡淡地说,“我有正事要办,过几天吧。”

“什么正事?”

“老爷子过八十大寿,”戈修元拍拍保镖手里的金属箱,“二爷爷让我带寿礼。”

周瑾一改嬉皮笑脸,“那确实是正事儿,二爷爷的寿礼肯定是好东西,让我开开眼呗。”

周大少的车,那必然是几百万的好车,减震一流,行驶在高速路上,平平稳稳。保镖戴上手套,拧开机械锁,打开保险箱,从层层叠叠的海绵里,又托出一个小型密码柜。

周瑾有点震惊,“啥玩意儿啊,这么金贵。”

戈修元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纹开锁,丝绒里衬内,卧着一只古朴的天青色瓷碗。

周瑾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草,北宋汝瓷?”

“嗯。”戈修元合上盖子。

“啧啧,大手笔啊。”

戈家太爷是江南一带的富豪巨贾,育有两子,五十年代国内时局动荡,便举家搬到了美国经商。就算搬到了国外,也改不了在国内的作派,不但按中式风格装修住宅,还搜罗了大批流落在海外的古董。

戈修元的爷爷是长子,八十年代回到国内,捐了一批文物给博物馆,并受聘担任经济改革的顾问,而次子,即戈修元的二爷爷则留在了美国。

戈修元的姑姑和大伯继续从政,反而戈修元的父亲觉醒了“家族血脉”,创建起偌大的商业集团,期间结识了周瑾的父亲,两家就此成为邻居。

戈家三代都爱收集古玩,在地下还建了类似银行金库的恒温收藏库,20多吨的防盗防爆防火门,将珍品牢牢锁在里面。

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周瑾感叹几声,又开始打听,“你家给老爷子准备了什么?”

戈修元淡淡道:“听我爸说,收了幅清初的古画。”

“我去,”周瑾抱怨,“你家送这么重的礼,让我家怎么送?寒碜死我算了。”

“你和我比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把老爷子当亲爷看了嘛……”

一路闲聊,周瑾发现戈修元时不时点开微信看一眼,他不由得好奇:“谁啊?让你这么上心?”

“没谁。”戈修元按灭手机。

纵使薛昭不想禾暖去北京,那一天还是来了。

禾暖告诉奶奶自己要和同学出去旅游,然后便开始兴冲冲地收拾行李。

薛昭送他去机场,亲眼看着他走进安检,心里总感觉不妙。

anan给了禾暖一个地址,下午飞机落地北京后,禾暖本想坐地铁去,但对方一直在催,他只好打了辆出租车。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繁华似锦。北京,一切都是金灿灿的,一切都是亮堂堂的,一切都是好的。

禾暖下了车,仰望金碧辉煌的高楼,嘴不自觉微张,他咽咽唾沫,走进了玻璃旋转门。

过了安检,他背着大旅行双肩包,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知道往哪儿走。

大堂里很吵,不少打扮时髦的俊男靓女在左前方排队,他也跟着站到了队尾。

终于轮到禾暖,一位工作人员朝他伸出手:“你好,请出示身份证和电子票。”

“票?什么票?”

另一位工作人员只好拿来菜单,禾暖接过看了一眼——普通入场费1500rb/人。

“不好意思。”禾暖尴尬地笑了笑,放下菜单离开队伍。

“土包子,进城呢。”一个年轻男生小声说,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禾暖走出旋转门,茫然地站在街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点开微信,给anan发消息。

麦子:哥,我到门口了。

金主13:好。

过了一会儿,刚刚的工作人员跑出来,对禾暖说:“是禾先生吗?不好意思,请和我来,您下次可以走贵宾通道。”

打开沉重的不透光金属大门,震耳欲聋的音乐轰然传出,昏暗的环境里,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烁,禾暖顿步迟疑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舞池,led屏的舞台旁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卡座,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躁动的音乐中扭来扭去。

工作人员没带禾暖下舞池,反而带他上了二楼的包厢。包厢隔音很好,一侧墙做成了单面玻璃,内部的人可以看到舞台,外部的人却看不到里面。当然,如果对舞池不感兴趣,玻璃墙顶还装了丝绒窗帘。

推开某间包厢的门,禾暖忐忑地走了进去,昏昧的灯光中,许多人半围坐在一起,桌子上高高低低摆了无数酒瓶,还有骰子、果盘、扑克……

“谁啊?”有人注意到门开了,问了一句。

周瑾看了一眼,扑哧笑了,“这他妈谁啊?还背个包,来旅游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而来,禾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

他穿得相当朋克,黑色宽版无袖背心和工装裤,露出紧实的臂肌,一张脸冷酷又英俊,黑色短发,大马金刀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一只手玩手机,一只手搭在靠背,大腿上还坐了个穿露脐吊带和热裤美女。

禾暖在打量戈修元的时候,戈修元也在打量他——十几块的短袖短裤配白球鞋,来夜店傻兮兮背个双肩包,像来春游的小朋友,头发乱糟糟的,神情相当局促。

但那张小脸长得实在是俏,幼态乖巧,眼睛灵动,清纯得要命。

周瑾也看出来了,胳膊肘碰了一下发小,“老戈,你的天菜啊。”

戈修元没说话,直勾勾盯着禾暖,看得他发毛,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

“你找谁啊?”一个穿红色短裙的女生问。

“呃……”禾暖额头冒汗,戈修元根本没告诉他名字,他想了半天,结结巴巴说:“我找,我找……anan?”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一个圈子,互相都熟,没人叫anan。

“那你是谁啊?”红裙女生继续问。

“我是麦子啊!”禾暖觉得线下面基,应该说网名。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戈修元也笑了,他的性格其实有点恶劣,眼下觉得有趣,便没出面,想多看点乐子。

禾暖脸涨得通红,热气直冒,他窘迫地左顾右盼,求助地扫过众人,无比希望anan能从天而降,解救自己。

这时,坐在戈修元大腿上的女生突然说:“anan?那不是修元哥的微信号吗!”

戈修元不置可否。

万慧也在场,脑袋瓜灵光乍现——这人……不会是他给戈修元找的代练吧。

“修元哥,这谁啊?”吊带女生问。

“我的代练。”

周瑾笑了,“代练你也请!”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止因为代练,这小孩儿长得漂亮,是戈修元偏爱的类型。

他谈过的女朋友男朋友,都是这一挂长相,这小孩儿甚至和戈修元上上上一任情人——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长得有六分像。

戈修元拍拍吊带女生的腰,让她下去。女生不情不愿地跳下来,周瑾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戈总不要你了,哥哥陪你玩。”

“一边儿去,”女生翻了个白眼,“油死你算了。”

戈修元站起身,他很高,差不多一米九,宽肩窄腰像模特。他走到禾暖面前,提了提书包带,“这么重,脱了放椅子上。”

“哦,哦,哦!”禾暖还愣着,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戈修元搂着他坐回沙发中央,万慧凑上来做了自我介绍,禾暖这才把他和富哥对上号。

万慧前不久刚刚跳槽,受周瑾的邀请入职az俱乐部,薪水翻了三倍,算得上周老板的心腹。

很久以后,周瑾不疼不痒骂过万慧几句,怪他怎么介绍了这么个冤家给自己兄弟。

万慧陪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闹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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