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冉云素清晰地知道自己入了梦,因为她见到了冉薇。
冉薇仍是四十来岁的模样,脸上也没有弥留之际的病容,似乎看上去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美。她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研碎了药喂她喝下去,又坐在床边一条条帮她更换敷在额上的毛巾。
冉云素有些遗憾,心说既然是做梦,为什么自己还要代入生病的情节,起码应该在梦里活蹦乱跳地好好和亡母亲近一番。
她极少梦见冉薇,烈风说那是因为她妈走之前了了心愿,没有遗憾,再没闲情逸致滋扰前世故人,说不定早就投胎转世成了小公举。
冉云素知道他是瞎掰哄自己开心,心里却也愿意接受这种慰藉人的解读。
可此刻冉薇的存在感太过真实,她情不自禁就靠进对方的怀里,喃喃喊了一声,“妈妈——”
那个怀抱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居然轻轻地颤栗起来,有凉凉的水滴落在冉云素的脸颊上。怎么?梦里也会下雨的吗,还是冉薇哭了?不都说人死之后便挣脱凡尘琐碎,怎么她去了那边十几年还这么不淡定?
纷乱中她去拉她的手,想安慰对方,不想却触碰到对方指上一个圆润冰凉的翡翠戒面。冉云素一瞬间清醒过来,冉薇从来都不戴戒指的,她这梦错大发了。
“对不起,我……做梦了……”冉云素从程普芬的怀里弹开,哑着声音解释。
程普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捡起掉落在枕上的温毛巾放回水盆里,“退烧了,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冉云素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谢谢你。”
“刚才,是梦到了冉薇吗?”
冉云素没作声,究竟从哪里开始不是梦的,她的那声妈妈叫出口了吗?
“躺好,”程普芬帮她理好枕头,当她是默认了,“冉薇,她对你,很好吧?”
冉云素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肯定比你这个亲妈好上千百倍啊。
其实,好不好的她也没得选,俩人就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冉薇讷于言辞,不是王开兰对穆瑾的那种亲切琐碎和无微不至,她打小很多事情就自己做,尽量不去打扰冉薇画画,可但凡遇到“大”事情,冉薇都会毫不犹豫地爱护她。
好比她小的时候生了病,冉薇能一连好几晚都不合眼地守着;好比她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冉薇宁可两个星期不吃午饭也要给她买一条最漂亮的新裙子。
冉薇忙的时候也曾经一天天将她锁在家里不闻不问,小小的冉云素颤巍巍地捧着饼干桶,将桶底的碎渣小心翼翼一颗不洒地倒进水杯里囫囵喝下去充饥;有次她没忍住拿起冉薇的画笔,趁着她不在将她画了一半的一幅画给涂完了,冉薇二话不说狠狠揍了她一顿,她两条胳膊上满是画框抽出来的红痕,躲在墙角避无可避,也不敢哭……
总地来说还是好吧。她点点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程普芬脸上又安慰又失落的复杂表情。
沉默,总是太过尴尬,冉云素突然口先脑后地轻轻问了一句,“你……当年生我的时候……很疼吗?”
“是在家里,嗯,也不是家,房子是租来的……具体的感觉记不清了,好像折腾了两天,把冉薇吓得够呛,以为咱们两个都会死掉……”
程普芬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