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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九生乾坤鼎(1 / 1)

似乎被那滴泪烫到,虞渊蓦地松了手。

接着,他心中竟然烦躁地生起了一丝恼怒。

没错,恼怒。

月澜一副真的没有打算多活的样子,他的眼像告诉虞渊世上已经没有他值得停留的人了,月澜自顾自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他。

虞渊不敢深究自己恼怒的原因。

他不解地看着月澜,冷静了下来之后蹲下身,用力掐住月澜的下巴,拧着他抬头,皱着眉头,直视他:“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澜似乎才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空洞飘散的眼神聚焦,喃喃道:“……大人,我阿姐她……”

不用下文,虞渊已经知道结局,他松开手,起身冷淡道:“嗯,所以你要我杀了你,然后呢?”

“让得逞的仇人逍遥事外?”

显然今日的月澜学会了入世的第一课。

他脑海中属于月族的板块像破开云雾一样,清晰起来。因得知月多颜死讯而凉掉的血重新沸腾至胸腔。

虞渊又重新问他。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杀了她……”

月澜抬头,突然伸手紧紧攥住虞渊的衣摆,眼底燃起的火光比第一次求学要晃眼的多。

他指节用力的发白,像将要渴死的旅人对天祈望最后一滴水。

眼泪又重新溢出,他感觉不到一般,眼都不眨。

“杀了她!我要亲手杀了她!!”

“呵……”虞渊笑了,重新蹲下身牵住了月澜攥着他袖摆的手,已然是有些僵硬和冰凉。

“我会帮你。”

贺兰宗门——

“废物!”贺兰玄大怒:“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人逃了!”

侍卫老实禀告:“长老,我们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不过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袍,我们看着眼熟,像是阁老的那件。”

堂下一静,若玉简被偷走,而阁老不出,意思是那小贼本事通天,连阁老都无可奈何?

亦或者玉简内容不是特别重要?可偷偷去禁三阁还偷东西无疑是一种挑衅,阁老哪怕给了教训,也不可能连人都给放了。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阁老和那小贼狼狈为奸,要独占秘法。

贺兰玄给远在闻人家的家主贺兰同光发了简讯,压下心头怀疑,问道:“查了吗?今日宴会宾客可有不在场的可疑者?”

“禀长老,今日外人宾客并无可疑者,只是……”

贺兰玄不耐:“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人知道玄序阁少夫人的去向,以及也没有人能证明事发当时少夫人的不在场证明。。”

“……”贺兰玄目光微闪,沉声道:“贺兰承现在何处?”

“玄序阁。”

而贺兰承已经黑着脸将玄序阁包围起来了。

贺兰承心中已经有数,他早觉虞渊身边跟着的那位“徒弟”可疑,因为他印象中玄序阁从未见过这张脸,也四处打听过了并没有“金竹宫”这一门派宗族。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禀公子,弟子也不知。”侍童道:“夫人一直未出絮雪殿,我们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此时贺兰承已经确认了,虞渊的新徒弟就是易容后的月澜。

他牙咬得咯咯响,几乎要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

他不知月澜做了什么能让虞渊这么帮他,只怕月澜真偷懒天溯阁的东西连累到他身上,所以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带人堵住了玄序阁,划清和月澜的界限。

可偏偏贺兰玄不让。

贺兰玄阻止了他,并又指派了一队修士前来搜翻围堵,怕贺兰承包庇月澜。

贺兰承似乎又回到了天赋尽失时的处境,遭到冷遇,无人信他敬他,哪怕他是贺兰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还是避嫌为好。”侍童善意提醒。

贺兰承心中憋闷,无法疏解,冷哼一声,看着灯火通明的玄序阁,和里面脚步忙碌的弟子,毅然转身下山了。

路上冷清,几乎全集中在玄序阁和天溯阁,没什么人。

越来越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汗毛有些竖起,针刺印堂一般的直觉让他突然转身查看,然后就眼前一黑,被敲了闷棍一样,再次醒来,他看到了久不见的月澜。

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虞渊挡住了月澜。

前辈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也不跑的样子,看到他醒了,直接道:“做个交易。”

贺兰承气笑:“前辈,你们似乎还有事没向我解释吧?”

虞渊:“你想要什么解释,关你何事?”

“好,我不问前辈你,”贺兰承后脑被敲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狰狞着问月澜:“你为何要易容去偷天溯阁的秘法?”

月澜摇头:“秘法不在我手里,不信你们去看。”

“那你怎么解释后半场你既没在宴上,也没在玄序阁?”贺兰承才不信,双眸定定地咬牙切齿道:“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前辈?”

虞渊开口:“这是另一个交易,不便透露。而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洗清月澜身上的嫌疑,贺兰家审问时,你要说月澜后半场跟你在一起,易容是因为不愿见到月族的人。”

“前辈!”贺兰承吼道:“且不知月澜是不是真没偷我贺兰秘法,可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能让你如此替他说话?!”

明明从前他才是前辈的徒弟。

要说月澜和虞渊要是有一腿,可他有意识的窥探,仍然能看到月澜的元阴之气,并未破身,如果他们真的勾搭上,虞渊并无顾虑,且他也不是会这么忍耐的人。

所以,月澜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达成的交易?

虞渊不想跟他扯皮,有些不耐道:“你做不做?听闻此界秘境皆是高手死后形成的,我作为一个死人,能感受到灵气波动,你若同意,我帮你寻到高阶秘境,助你提升修为,秘境内发誓护你周全,若不同意就算了。”

不同意,他就带着月澜离开贺兰家。

贺兰承没想到虞渊还有这个技能,听到虞渊会发誓,心神一动,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月澜此后跟着你一起修炼。”虞渊已经知道月澜最初消极怠工的罪魁祸首是贺兰承,只能由他来解决这个问题。

贺兰承有些不爽,道:“他一个炉鼎,如何能修炼?”

“想便想了,你只管答应就是。”虞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语气。

“那我也有一个条件。”贺兰承道。

虞渊挑眉:“你说。”

“前辈要助我炼化无名剑。”

虞渊打量了他一下,摸着下巴道:“我当你已经完成炼化了呢,不是你自己说的已经能控制住它了吗?”

“……”被戳破,贺兰承不自在道:“只是能暂时压制,若要炼化为自己的剑还需机缘。”

虞渊道:“机缘这东西,你要和天道做交易,跟我做没用。”

其实他是知道强行炼化的方法的,可是他懒得去弄。

“不,”贺兰承道:“机缘,也可以人为去夺得,前辈若能感知灵力波动从而能寻找到高阶秘境,想必也能感知到灵阶仙阶的炼具和武器。”

“听说闻人家的神器九生乾坤鼎无所不炼,只需前辈助我借到就好。”

这神器听着极为耳熟,虞渊略一思索,想起这是曾经自己的东西。

看来他当年死在这里确实是留下了一处秘境,而他留下来的东西也都被最初的一批顶尖高手寻到了。

九生乾坤鼎确实可以炼化武器,只需滴入炼化者的精血便可,不过有失败风险,要是精血都用完了还炼化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贺兰承不怕,他还是要赌。

“好。”看他那么坚持,虞渊没说什么,答应了。

不出所料,贺兰玄又大怒了。

他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指着贺兰承的鼻子骂他这是狡辩,为何刚才不说月澜易容跟在你身边,此事定有蹊跷!

贺兰承恭敬道:“大长老莫气,月澜也是怕我不允他出去,所以偷瞒着我跟着虞前辈出来的,随后跟在我身边。”

“至于您说的贼人,月澜并无内力或者灵力,亦不是体修,一介凡人,难道说您亲自培养的护山司连个凡人都抓不住?”

“谁知你身后这个不是和他是一伙的?”贺兰玄被噎住,又质问贺兰承身后的虞渊。

眼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虞渊一点不着急,只看着久跪在殿中间的月澜皱眉头,“大长老此言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独断,你收到传音时我在哪,难道你不知?”

“不若将天溯阁老请来,询问到底东西少没少再做决策。”

若东西没丢,又无绝对证据,这人他们就押不了。

此时,侍童也急匆匆穿过昭明殿,殿前一阵寂静,全都盯着他的动作,略有窒息。

“大长老,荒长老说,禁三阁并未丢失任何一本秘法,若不信便请大长老自行前去验查,还说……”

贺兰玄脑门突突的,手掌几乎要捏碎扶椅,扶额咬牙切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说什么?”

侍童抖了抖,怯怯道:“还说……为了贺兰家和昭明殿的声誉,请贺兰长老对此事切莫对外张扬,若无证据,便不可随意关押扣留,严刑拷打。”

砰!

雕刻精美的扶椅手握那头彻底被捏碎,贺兰玄犹觉不够,又狠狠向下一击,椅身也应声而碎。

“岂有此理!”贺兰玄不服气,不过是个新上来的,竟然还管到贺兰家内院来了。

贺兰承低眉道:“大长老息怒,且不说是不是月澜,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既然东西没丢,此事便做罢了吧。”

贺兰玄闻此,气血更是往脸上涌。他心中有数,此事与月澜和虞渊脱不了关系,可东西没丢,月澜也有贺兰承给他担保,很难把人摁到牢里审问。

他冷哼一声:“此事,你们等着!”

说罢,甩袖而去。

等殿中长老都散的差不多了,月澜才起身。

他太虚弱了,先前绷紧了心神潜进天溯阁,后又被追杀差点命丧灵犬嘴里,接着得知了月多颜的死讯,方才在殿中又跪了那么久,他灵力积累并不够,现下几乎要站不起来。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手朝前虚虚一抓,拽着虞渊的衣摆往下倒,虞渊“啧”的一声,还是伸手接着了他。

贺兰承没走,他还有很多事情想找虞渊问清楚,可眼下这一幕确实刺眼。即使是他知道前辈和月澜不可能发生什么,即使是他确实也不在乎月澜如何,但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一个男人对妻子的占有欲作祟,所以让他在虞渊面前突然生出一股叛逆的心理。

虞渊正想将月澜掐着腰提起来搂住,面前一暗,月澜的手被另一个男人牵住,并且不容抗拒的将月澜拉了过去。

虞渊抬眼,有些没想到,居然是贺兰承。

月澜虚靠着贺兰承,指尖拧着他的衣领和肩头的衣服,有些头晕的想推开他。

可贺兰承的手犹如铁铸一般钳住他的手腕,让他疼得蹙眉。

“不劳烦前辈了,我送月澜回玄序阁。”

温雅的嗓音,虞渊本就觉得这厮虚伪,眼下更是看他不顺眼,可人家牵自己夫人,他不好发作。

他没有理由,可他的不爽也是真的,也看清了贺兰承眼底的那丝叛逆。

他扯了嘴角嗤笑一声:“随你。”而后也离开了。

昭明殿此刻只余贺兰承和月澜二人。

殿内寂静良久,贺兰承看不懂最后虞渊的嗤笑,只觉得自己怎会如此幼稚,他扶着月澜是他的责任,但为何会生出是要与虞渊做对才扶月澜的心思来。

他沉思,手劲儿越来越大,直到听见一声痛呼。

贺兰承才蓦然回神,看向又瘫坐在地上的月澜,只有细白的一只手被他擒着手腕,被吊着一样被迫举起,无力地向下垂。

他松手,看着那手腕被他攥出一道狰狞可怖的红痕,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紫色。

方才看到虞渊扶起月澜的郁火散去,他蹲下身,抬起月澜的下巴:“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缠住了前辈,得了他的青眼,我只警告你,修炼可以,别想着打别的小心思。”

月澜唇色苍白,浑身已然冒冷汗了,两耳嗡鸣,听不清贺兰承的话,只能呜咽两声,头便往后仰,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虞渊莫名其妙,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被挑衅了?

被贺兰承?

而让他觉得无法理解的是,他居然真的有被挑衅到。

他眉头紧锁,认真思索了下为何如此,只得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月澜还不属于他。

月澜的整体行动受贺兰承的限制,因为是贺兰承的妻子。

哪怕将来他修炼了,贺兰承提出双修,月澜也没理由拒绝,而他更没有立场置喙。

怎么越想越恼火。

虞渊狠狠吐出口浊气,恶狠狠地脚下生风,一路直奔絮雪殿。

殿内烛火未亮,夜明珠也被罩住,黑漆漆的,卧房的床上浅浅伏着一个身影。

外头的月光透过窗影影绰绰的覆住月澜,床上他即使入梦中也并未酣眠,似乎陷入了什么经年噩梦,睡梦间愁颜不展,眉尖紧蹙,汗湿了脸侧的青丝,在虞渊过来的时候猝然睁开了眼。

被噩梦惊醒,他喘息未定,眼神聚焦,看见了床边的虞渊。

“……大人。”他道。

刚从梦中惊醒,此时月澜的嗓音带着绵软的哑,却又没什么情绪。

“嗯。”虞渊应声,问:“梦到什么了?”

“……”

月澜似有恍惚,不知如何回答。

良久,他见虞渊伸手拂开了因为汗湿黏在他脸侧的长发,才哑声道:“我梦到了您。”

虞渊眉梢一挑。

“还有……一片竹林。”

话音刚落,月澜感觉到虞渊的手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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