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脸上绚烂的笑意,玉如颜的心却更加往下沉了。笑意里也染上了苦涩……
散步回去时,路过秋葵院,远远看去,院里一片静寂,灯火也不甚明亮,隐隐透出几份悲凉的感觉。
回东都这些天,不光是城门口还是别苑门口还是他们正式回府拜见,一直不见安岚的身影,这个曾在府里很是风光的一段时间的夫人,仿佛湮灭在了这后宅里,与整个后宅都隔绝了。
穆凌之脚步微顿,玉如颜已轻轻开口了:“殿下,安夫人刚刚没了孩子,你……还是去探望一下吧!”
闻言,穆凌之回头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一片温暖,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不免感叹道:“早上还装出一副利害的样子处罚陈氏,让人以为你心狠手辣,其实,我的颜颜永远都是心地最善良的那一个。你刚才拉我往这边路上走时,只怕已是想好让我去探望安氏了吧。”
见自己的心事被他瞧穿,玉如颜脸上不免飞起了红霞,嗫嚅道:“我也不过见她可怜……刚刚失了孩子想必很痛心,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与殿下的孩子,殿下理应去探望安慰一番……”
穆凌之心里塞满暖意,心中对她的认可与爱意更深,不由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笑道:“你为我考虑这么周全,我岂敢不听你的!”
说罢,牵起她的手一起去了秋葵院。
隔着一从林木的假山后面,一个人影躲在假山石后冷冷的注视着这边两人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两人进了秋葵院才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元儿正吩咐院里的小丫头关上院门落好锁,准备安寝,突然看见穆凌之与玉如颜携手走了进来。惊得愣了一下,还以为是院里灯火昏暗眼睛花了,不由又擦了一把眼睛仔细瞧了瞧。
等确实进来的人确实是穆凌之与玉如颜,元儿忍不住惊呼出声,来不及给两人行礼问安,竟是直接往屋里跑,去通知安岚去了。
穆凌之眉头几不可微的皱了皱,而玉如颜却并不觉得什么,与他一起往安岚住的主屋走去。
走到门口,明明知道元儿进去禀报去了,玉如颜还是收住了脚,对跪在地上的小丫头道:“去禀告你家主子一声。殿下看望她来了。”
那小丫头连忙爬起身汇报,下一刻,元儿已满脸激动的走出来,恭敬的对两人道:“主子身子不便,如今还起不了床,让奴婢来迎殿下与王妃。”
闻言,玉如颜神情微微一沉,却也没说什么,随着她一起进去。
一进屋,就听到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和喘息声,昏暗的屋内被丫头们添上了许多烛火,顿时亮堂了许多。
玉如颜一眼看去,只见屋内大床上,安岚脸色蜡黄苍白的蜷缩在床上,见他们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堪堪一动身已是抑不住咳嗽起来,只得匍匐在床沿边上,喘着粗气对穆凌之与玉如颜道:“妾身失礼,因身子不便,无法下床给殿下与王妃请安,还请恕罪!”
看着安岚消瘦枯黄的脸,玉如颜神情有些吃惊----
在府里一众侍妾里,安岚的相貌虽然最不出众。但却也算得上相貌端正,体态也是稍显丰腴,可如今瘦成了皮包骨不说,脸色也难看得很,更显得她那张平凡的脸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了。
看着她如今这般形容,穆凌之挥手道:“你身体不便,好好躺着便是,无需计较这些虚礼。”
安岚万万没想到穆凌之会突然来秋葵院看她,而一看到他,心里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一出世就死掉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眼眶湿润了。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神色间带着满满的愧疚与悲色,哽咽道:“殿下,妾身无用,没能好好保住孩子,让殿下失望了。”
她说这话时,头压得很低,玉如颜看不清她脸上的形容,可眼光却瞟到了站在床边守着的元儿,只见她听到安岚的话后,嘴巴忍不住翕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愤怒不甘。脸上的神情也是很是难看,明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玉如颜眸光微微一转,心里暗忖,这个安岚还真是好忍性!
不过,这也正是她利害的地方。
安岚能从一个小小丫头爬上王府夫人的位置,还能从自己的前主子手里抢了掌家之权,她的聪明是其次,善于隐忍才是她走到今天最重要的一点。
换做其他侍妾,丢了孩子,在见到穆凌之时,一定会趁着机会好好在他面前哭诉可怜一番,还会将孩子的死亡添油加醋的哭诉着。可安岚却不这样。
不但不哭诉,不扮可怜,也不为穆凌之对她的冷落感到委屈,反而一脸愧疚的说自己没有好好护着孩子,这样不吵不闹、识大体的表现才是最聪慧的。
玉如颜知道,她必定也是同她一样,还没有找出确切的证据指证谋害她孩子的凶手,所以她在穆凌之面前一句怨言也没有,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真是聪明隐忍得很。
玉如颜忍不住在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表面上却也一句话不多说,只是同穆凌之一样,吩咐几句让她好好养身子的场面话就随穆凌之回去了。
可穆凌之却也是个聪明异常之人,从玉如颜建议他去秋葵院看安岚起,他就明白,安岚孩子夭折之事有内情,只是他在经历与玉如颜的感情波折后,再加她们之前联合起来赶玉如颜出府,穆凌之对后宅这些女人已彻底失望,所以,对她们的事也不想过多的去管。
同样,他也不想玉如颜费神去管这些事,回到云松院,不禁对她叮嘱道:“从大齐赶路回来后。你也累了好久,后宅之事虽然要管,但交给下人就好,你好好休息,不准太过操劳。”
玉如颜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担心,不禁莞尔笑道:“嗯,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反正以后我就好好的当一条米虫好了。”
穆凌之一本正经的打趣道:“不管你是什么虫,反正我不嫌弃你就是了!”
一句话又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逗乐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凌之照常去了宫里,而王府里的一众管事皆是早早的跪在了院子里向玉如颜请安,玉如颜一一见过后。却单独叫住了专管王府下人的刘妈。
刘妈是当初玉如颜进王府见的第一个人,后面知道玉如颜军妓出身,也是对她诸多羞辱,更是当着她的面将她住过一晚的厢房里的东西嫌弃的扔了,半点脸面都没给过玉如颜。
如今玉如颜摇身一变,从奴婢变成了和硕公主,还是王府的新王妃,刘妈一直两股战战的吓得半死,现在还被她单独留下来,一想起她一进府就重重处罚了陈姨娘,刘妈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讨饶着。
玉如颜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妇人,凉凉道:“刘妈妈一进来就求饶不停,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刘妈闻言一怔,抬起头偷偷窥了一眼她脸上的神情,见她神情冷淡,不由心里颤了颤,哆嗦道:“老奴之前并不知道王妃的真实身份,冒犯过王妃,还请王妃饶过老奴一条贱命……”
这样的话,玉如颜从回府后听过无数,那些欺压过她的人,一见到她都无一例外的跪伏在地上向她各种求饶,借口皆是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她每每听了都感觉到无比的讽刺。
出言打断刘妈的话。她冷冷道:“刘妈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想问问你,这府里之前有一个叫冬草的丫头,如今可还在府里?”
刘妈神情微微一愣,等明白过来她并是寻她麻烦,心口一松,连忙去脑海里搜索冬草这个名字,等想到是谁时,面色一暗,呆呆的看着玉如颜,迟疑道:“王妃问的可是之前在紫罗院伺候的那个丫头?”
玉如颜微微挑眉,“正是她!”
刘妈心里涌上疑惑,面上却不敢多问。连忙道:“那个丫头还在府里呢,只是紫罗院那位出事后,没有那个院子里的主子肯要她,就将她发配到杂役房去了。王妃可是要唤她来问话?”
看着刘妈眼神里的探究,玉如颜面上显出嫌恶的神情,眸光冷冷睥着她道:“那个丫头曾经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刚好我身边想添一个使唤的小丫头,你把她叫来吧。”
刘妈被她一瞪全身一寒,立刻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亲自领了冬草送过来。
玉如颜挥手让刘妈退下,将冬草叫到了面前。
半年时间不见。玉如颜都差点认不出面前的冬草,相比在紫罗里当差,杂役房的活不知道要辛苦多少倍,所以,如今的冬草看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面黄肌瘦,神情疲惫,眼神无光。
冬草同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玉如颜,怔呐道:“你是……小晴姑娘?”
话一出口她又恍悟过来自己说错了,因为在来的路上刘妈已告诉她,当年那个小晴已成新王妃了。
冬草其名的感觉到不安,她慌乱的跪下给玉如颜请安。声音都在发抖,好似还没从玉如颜身份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玉如颜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上眸光冰冷的定定看着她,缓缓道:“今日叫你来,第一,我是打算将你从杂役房提拔出来,让你到云松院当差。”
一句话说完,玉如颜话音微微一顿,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冬草,只见她闻言先是一愣,下一刻欢喜不已,止不住的向玉如颜叩头谢恩。
玉如颜的眸光却瞬间布满冷霜,声音却平静如常,柔和道:“第二,我是要彻查古清儿之死,你----可有什么知道的隐情想要对我说吗?”
她静静的看着冬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而冬草突然听到玉如颜的话,全身猛的打了个寒颤,好似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抬起头满脸惊恐的看着玉如颜!
下一秒,冬草的举动却是将一直盯着她看的玉如颜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