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个的宦官腿上一软跌跪下去,被往外拖时才反应过来,朝汪万植喊得撕心裂肺:“师父、师父您救我啊……!师父?师父!”
再看汪万植,就剩从额头往外渗汗了。
外头的人将那宦官拖到御膳房院外堵上嘴,回来跟徐世水禀说准备好了,一众御膳房的宫女宦官就惨白着脸色准备出去观刑。
雪梨和子娴互相握着手,手心里全是汗,过了会儿岳汀贤也蹭过来跟她们握住手,手心里同样全是汗。
三人互相攥了攥,强吞了口口水,正要往外去,徐世水踱了过来。
他蕴起笑,想套个近乎又不敢碰雪梨,只得拍拍苏子娴的肩膀,和善说:“你们三个年纪还小,别吓着,回房歇着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三个小姑娘谁也没说出话,互相看看,朝他一欠身,拎着裙子逃也似的跑了。跑到院门口看到那瘦高个的宦官塞着嘴被吓得严实,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立刻往西边的住处去。
她们的住处离御膳房并没有太远,好像跑了还没有一半距离,就听到了落杖的声音传来。
互相喊着“别看别看!”,三人强忍着一起跑回屋里,重重撞上门,跌坐到地上至喘粗气。
第一回见识到御前的规矩。
雪梨环住膝盖还是直打冷颤。不论怎么安慰自己“是那宦官有错在先”,也还是吓得不轻。她在尚食局三年都没有见过有宫人被处死,打板子的数多些在她眼里就算惨破天际了,今天毫无准备地见识了不出二十句话就杖毙了个宦官的事……
惊魂未定间再抬头看看,苏子娴面色惨白,岳汀贤直抚胸口,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喘了半天都没说话,又喘了半天,依旧不知该说什么,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坐到榻上接着喘。
好久之后,岳汀贤抱过枕头抬头问她们:“咱们不会也这么被打死吧……”
“不会不会!”苏子娴立刻摇头,摇得十分用力,“我们才不会犯这种死罪!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出宫!”
雪梨听着这话,再度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始执拗地“琢磨”起那个人。
谢昭,皇帝;言承淮,指挥使。
两个明明相同又让她觉得截然不同的人不停地在脑海里撞着,激得她思绪乱极了。她越想越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对她还是蛮好的,今天还叫她过去吃东西来着!
他曾经也说过,御前责罚尚食局的事他不知情。可是今天这样发生在御膳房的事呢,他也不知情么?是不是他的意思啊?
思考这个真是矛盾死了,好像她心里刚刚有那么一点重合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又被撕开,再度让她的思绪拧成了一截椒盐麻花,再度变得解都解不开。
雪梨觉得好像头顶长了片梨叶子,随着摇摆不定的心思一会儿这边倒一会儿那边歪。几个来回之后觉得烦不胜烦,往榻上一栽用被子蒙住脸,从外看去一副要捂死自己的架势。
是夜,汪万植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二更时索性翻身起来了,小徒弟连忙打着灯上前:“师父。”
汪万植重重呼了口气,心里堵得慌。
今儿这事儿,他心里明白是让御前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