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的死是一件大事,因为就是这件事,掀开了第二次灭唐之战的大幕。
因为此时的西陵是最弱的西陵,也是最强的西陵。
这个时候的西陵,说是最弱的便弱了在他即将分裂,说是最强便是强在他剩下的都将是灭唐观念的忠实执行者。
叶青死了,这个世上最疼的却不是那些道门中人,不是那些新教的门徒,而是叶青的师弟,道门原先的天才,书院的十三先生,陈皮皮。
唐小棠在夏宇的吩咐下带着皮皮从宋国的国都厮杀了出来,向着唐国的方向走去。
却在路上遇到了已经杀死隆庆,屠灭西陵骑兵,没有救下叶青的夏宇。
此时的皮皮很是伤心,但是他没有哭,他不再像以前被叶红鱼欺骗宁缺死时痛苦流涕,也不再像在长安无法阻止观主的步伐而大声痛哭。
此时的皮皮可能是因为眼泪已经流干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此时的他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无论怎样,他现在都没有哭,反而是极力的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的夏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很难受,他看着皮皮的表情,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夏宇看着皮皮,不知道该怎么和皮皮说叶青的事情,毕竟,他其实也是可以救下叶青的,但是,他选择了让叶青自己选择。
“皮皮,叶青,,,,他很值得敬佩。”
夏宇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此时的皮皮,叶青就好像是他的兄长一样,在他幼时就开始照顾他,哪怕是到了后来,叶青对于皮皮也是很疼爱的,这种疼爱甚至是要超过叶青对自己的亲妹妹叶红鱼的态度。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夏宇,只能将自己收好的叶青的骨灰递给皮皮。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罐子,是夏宇在广场周围一间已经被战斗打的破碎的房屋中找到的,虽然看起来很旧,但是,却被洗的很是干净,夏宇觉得,叶青应该不会介意住在里面。
“这是叶青的骨灰,我觉得,应该给你。”
皮皮接过罐子,他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抱住罐子,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放声大哭。
日头正盛,本是一天中阳光正好的正午,不知道为什么。夏宇觉得此时好像是傍晚一样,令人压抑。
大师兄来了,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皮皮,疑惑的看向夏宇,好像是在问夏宇为什么没有救下叶青。
夏宇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天空,脑海中回荡着叶青死前的那句话。
当永夜来临
太阳的光辉将被尽数遮掩
天空与大地陷入黑暗之中
人们将为之欢欣鼓舞
因为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大师兄看向夏宇的表情,便不再询问了。只是站在一旁,神色悲伤的看着地上的皮皮。
那年长安城里也下着雪,很多人都进了城,七念来了,被夏宇困在雪林里,君陌在雪桥上坐了一夜,小师弟和桑桑在湖上杀死了夏侯,他则是和叶青站在城墙上,看了整整一夜的雪,说了很多无所谓的话。
之前之后还有数次相见,小道观前、天弃山脉的雪峰深处……
更早的那一年,桑桑降生在人间,荒原上多了一道黑线,他在黑线的这头的池畔饮水读书,叶苏在黑线的那头砍树,听说他说了一道有趣的道偈,然后开始周游诸国,意图勘破生死关,想必到最后那刻,他真正地勘破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死去吧。
大师兄沉默了好久,直到天上的雪不再下了,直到皮皮不再哭泣。
其实,叶青的选择和书院有着很大的关系。
因为二师兄在青峡前把他变成废人,也更因为他与叶青曾经进行过的那些讨论
大师兄然后就想起了,从很多年前开始,甚至早在拜入夫子门下之前,他最想成为的人的便是一名书生,一名教书育人的书生。
那书生居住在一条陋巷里,教着那些穷困的孩子,生活清贫,一箪食、一瓢饮,却不改其乐、亦不改其道。
结果叶青在他之前就做到了,甚至是在生命的最后的这几年之中叶青一直都是这样的做的。
在之后,三师姐来了,四师兄来了,宁缺也来了。
其实,叶青的死,是书院很想看到的,或者说,除去大师兄和皮皮外,的人比较想看到的事情。当然,他们也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说不打算救下叶青什么的。
就像之前夏宇所想那般,救下叶青,然后声称叶青死了,这样书院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惜,叶青真的死去了,书院的中人都感到一些伤心,所以他们都来了。
皮皮也停止了哭泣,站起身,缓缓的打开了怀中的罐子
“师兄他很喜欢这个世间,他很喜欢在这个世间中游历。我想,现在他也是不愿意在这么个小罐子中呆着的吧。”
这时,一道微风刮过,就好像是上天也不愿意让叶青死后只是呆在这样一个罐子中一样。
微风将罐中的骨灰刮起,然后,四处散去。
大师兄微微叹气,感慨道
“祝愿他能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一天吧。”
此时的唐国自然是也得知了叶青死去的消息。
唐国的皇宫之中,此时的氛围很是压抑。
李渔的脸色有些白,不知道是这几年少见阳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她紧握着椅子的双手上可以看出此时的她很是不安。
或者说,不仅仅是不安,她现在是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但是,她是唐国的监国,是现在唐王李琥珀的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李琥珀虽然年龄逐渐的长大了,甚至是明年便会正式登基亲自处理国政。
这些年来被大师兄亲自的教育,无论是德行还是能力上他都表现的很是优秀。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遇着从未遇着的境况,想着数年前那场大战,难免会有些害怕。
曾静站在皇座前的台阶前,对着李琥珀说道
“万乘之君,哪怕天地变色,山摧河断,也要面不改色,这是为君者要给臣民做的表率。”
李琥珀很是紧张,他抬头看向身后的李渔,有些磕巴的说道
“朕明白……只是有些担心,十二师叔他们能不能拦住那人。”
曾静厉声喝道
“拦不住那又如何?当年那人又不是没进过长安城,楚老太君推满府妇孺横刀于朱雀大道,朝老太爷携朋呼伴痛骂其于寒雪之中,长安百姓扔砖的扔砖,挥刀的挥刀,可曾有一人惧过?”
李渔走到李琥珀的身前,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握住他的双手,很是温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