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张写了朱砂的黄符,平平常常。
潘垚收了笔。
旁边,于大仙捧着茶杯的动作都愣住了,显然,刚刚那道光亮他也是瞧见了。
于大仙几乎是跳了过来,半点没有平时老胳膊老腿儿的慢吞吞劲儿。
“世人枉费朱与墨,一点灵光即成符……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抓着符,浑浊的老花眼瞧着潘垚,眼睛里头是亮得惊人的光亮,“这就是偃骨,这就是仙骨吗?”
他说到后面,神情又是激动,又是颓败。
潘垚担心,“师父——”
“师父没事。”好半晌,于大仙才按捺下了这激动不平的心绪。
他摆了摆手,示意潘垚不用担心,低头看手中的黄符。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黄符搁下,伸手摊平上头被抓出的褶皱。
“这符画的很不错。”于大仙欣慰。他虽然道法不行,这眼力还是有一些的,有符力的符,它握在手中的感觉和黄纸是不一样的,这感觉很微妙,有些暖,也有些安心。
偃骨啊。
于大仙又看了潘垚一眼。
如此天资,难怪被称为仙骨,修行中人谁都想拥有,甚至有人不惜沦为畜生,害人性命,挖了仙骨,化为己用。
以往只是听说,今日亲眼见到这画符的一幕,只是初初碰笔,符箓就成……这等资质,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于大仙长叹,“师父就是嫉妒了。”
潘垚见于大仙说出这句话,背着手看向窗户外头,神情怅然,肩膀都跨了,显然是十分的失意。
不过,他直白的将嫉妒说出,可见胸怀坦荡。
视线一转,潘垚瞧着桌上装着凉茶的杯子,连忙捧起,奉到于大仙面前,笑着哄道。
“师父喝茶,天儿热,喝点凉茶败败火。”
于大仙哼哼。
喝茶?不不,他不喝茶!
嫉妒已经让他面目全非了。
潘垚:“您瞧啊,我是您的关门弟子,以后我出息了,您面上也有光,多好啊。”
“大家说起来,都会说是您教得好,名师出高徒,回头您是于大仙,我潘垚以后就是潘半仙,一听就是师徒俩,多好。”
“滑头!”于大仙一拍潘垚脑袋,失笑不已,“和你爸一样会说。”
潘垚嘿嘿笑了下,心里松了口气。
可算是将这被嫉妒淹没的老仙儿拉出来了。
当徒弟,不容易!
……
外头蝉鸣声不断,潘垚在小庙的桌子上认真的学画符。
多画几张,她也弄明白了,符窍可以说是一张符箓的灵魂。
都说不知书符窍,反惹鬼神笑,若知书符窍,惊得鬼神叫,《太上日月经》炼化的日华和月华,从绛宫入符窍,这即是灵光。
而有了这,朱墨黄纸才成符。
不知不觉,日头从东边爬向了西边。
于大仙瞅了瞅外头的日光,开始赶人了,“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早点回去,别等你爸妈来喊人。”
“知道了,师父。”潘垚应下,收拾了下桌子。
她初初修行,一个下午画了十一张符,成了七张,废了四张,这画废的符也不能随便丢弃,她拿着火柴盒,划了一根,将画废的符箓燃进化宝炉中。
金黄的火光燎过,符箓成灰。
“师父,我走了。”潘垚抱着符箓手札,还有几本堪舆的札记,冲于大仙告别。
出了小庙,站在空地上,潘垚回头瞧那小庙的檐角。
只见落日的余辉犹如一件华美的彩衣,它轻柔的披在仙人跑兽的石像上。
石像周身氤氲着同落日同一色的日华。
乡间的岁月静谧又闲适。
虽然玉镜府君瞧不到,潘垚还是欢快的摇了摇手,在心里喊一声,我回家去了,这才哒哒哒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今儿下午下过一场急雨,地还泥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