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支了口大铁锅,随着明亮的火光将热气传递,锅里冒了冒气泡,白米绽开了米花,米汤一点点地变得浓稠。
米香浓郁,最是抚慰人心。
恍惚间,瞧着烟气,被饥饿缠绕的饿死鬼想起了以往安居乐业的日子。
炊烟袅袅,披星戴月,荷锄而归,辛苦却安稳踏实。
……
正好这招了饿死鬼的哥哥有两个,潘垚留了一个敲碗,另一个也不能空闲,拿着她给的纸钱在一旁焚烧。
火舌舔过金箔银纸,此处明明没风,灰烬却盘旋而起。
潘垚拿着柄大勺搅着锅,突然,火蓦地旺了旺,似有月华莹莹。
潘垚侧头看去,正好瞧到那广袖动了动,似揽下天上的一片云。
玉镜府君笑了笑,提醒道,“莫开小差,粥好了。”
绿叶落下,在潘垚手中幻化成一个个木碗汤匙,白粥盛在碗中,氤氲着烟气。最先拿过碗的是个佝偻的老者,花白的发蓬松遭乱,衣衫褴褛又灰扑扑,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是、是热的,还不烫口。”
鬼音幽幽,老者颤抖着手,一口白粥下肚,几乎是热泪盈眶。
纠缠了生前死后,那股怎么也填不满,好像有着沟壑一样的肚子,它终于有了种踏实感。
饱的,是饱的。
潘垚瞧到,老者眼里面上的青在褪去,它身上有了白光,光亮灼华绽绽,再抬头时,它虽然仍然瘦削,脸上眼里却褪去了蒙昧,有了清明。
下一瞬,捧粥的老者身影淡去。
“多谢——”余音袅袅。
……
这是迷障褪去,因果解开,因饿死不甘而成饿死鬼的结解去,渡化己身,要准备投胎去了。
潘垚回头瞧玉镜府君。
鬼吃不了热食,这粥虽然新煮,供奉的精炁却本该是冷粥,因着这煮粥的火里头有玉镜府君炼化的月华,这才有了温度。
也因为这,渡化了这饿死鬼。
“谢谢府君。”潘垚笑得眉眼弯弯。
“谢啥,傻瓜。”广袖拂过,微微泛凉的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很轻。
……
一个又一个饿死鬼走来,吃了粥,身影淡去,仍有执着、抑或是时辰未到的,它们搂了金银纸钱飘忽离去时,也颇为轻快。
很快,这一铁锅粥的精炁被布施完,瞧着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潘垚让张巧峰停了敲盆,“好了,都送走了。”
布施后,冷饭残羹得收拾,潘垚翻出了个饲料袋,将锅里没了滋味的粥倒进去,又掐了水炁在一旁洗锅。
锅底粘了层锅巴,用力刷了刷,这才刷去。
张巧峰捧着饭盒,和鲁鸿平对视一眼,眨眨眼睛,还有些发懵。
虽然没有瞧很清楚,只模糊的影子,真的招来好多鬼啊,还是饿死鬼。
张巧峰缩缩脖子,后怕得不行。
视线落在手中的饭盒,手忙脚乱,连忙把它搁到了书包里头。
见潘垚要走了,张巧峰连忙道,“谢、谢谢您。”
潘垚回头,见着他手脚无措,还鞠了躬的模样,这模样有些逗,她笑得弯了弯眼睛。
“不客气,哥哥下次别敲碗了,早点回家吧,今天中元节呢。”
一听中元节,两人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阿妹等一下。”鲁鸿平叫住潘垚,结结巴巴,将自己印象中宝妹的事说了说,有些不放心。
“那时我八岁,算下来都六年多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那鬼会不会害了宝妹?”鲁鸿平说着说着,有些懊恼。
宝妹的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调到了隔壁市,两地分隔,感情都要生疏了,后来,前年时候,为了家里安定,宝妹和她妈妈也跟着去了隔壁市,一家团圆,已经好久没回解放路这边了。
也不知道宝妹现在怎么样。
鲁鸿平懊恼自己那时不够确定,没有将这事咬定是见鬼,不然,宝妹家里重视起来,也能找个人瞧瞧。
经历了今晚这一遭,他现在是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还不是一个两个鬼!
中元节时候,这路上的鬼好多啊!
潘垚想了想,“我没瞧到她,也不知道现在那鬼跟着没有。”
“那怎么办啊。”
见鲁鸿平一副不安心的忐忑样,潘垚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