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狐鬼瞪圆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道。
“这是一只公鸡精,不单单有公鸡精,还有蝴蝶精怪,上床鬼,它们乱吓唬人,都被我给抓起来了,你要是捣蛋,我也给你抓起来。”
随着话落,狐鬼瞧到,圆面的灯笼上除了啄米的公鸡,还多了个吊树枝的鬼娃娃。
蓬头、小眼、大鼻子、肿嘴巴……四肢细骨伶仃。
狐鬼嫌弃地别过脑袋。
丑到它了,伤眼睛!
潘垚被它这一反应逗得又是一乐。
一人一鬼往前走,灯笼里多了一只翩跹的蝴蝶,只见羽翅微震,在灯璧上投下纤弱的影子,地上的光影也有了蝴蝶飞舞的影子。
……
歪脖子树下,老葛面摊。
“老葛,我傍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道大咧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只见桥的另一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道,瘦削细长脸,身量颇高,耳垂长长,约莫五六十岁模样。
他手中拿着一个幡布立杆,青布黑字,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童叟无欺,善观气色】这两排大字。
“你这生意不好做,是撞了邪了,你请了我的符,保准生意好做,都是老街坊老相识了,我也不多收你银钱,你呀,给我管一个月的饸饹面就成。”
他抬脚走了过来,将幡布立杆往旁一搁,坐在小杌凳上,大褂下瘦长的腿一抻,喟叹一声舒坦,不忘转头和面摊摊主挑骨头。
“老葛啊,你这凳子打得矮了些,坐着有些不舒坦。”
被唤做老葛的老伯呸了一声,摆摆手赶人。
“走走走,我不用你驱邪。”
“不用我?”来人撩眼一瞪,抬手一指人,嗓门都扯高了几分,“好你个老葛,竟然还赶我大宝爷走,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呸!”老葛也不吃亏,“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瞧你是花生壳里的臭虫,冒充好人(仁)!我这儿哪里撞邪了?哪里撞邪了?”
他也不招揽客人了,布巾子一撂桌上,嗷嗷就开骂。
“别人不知道你赵大宝的底儿,我葛老根还能不知道?再往前十几年,我在这儿摆面摊,你赵大宝摆的是啥,你搓的是泥丸!埋汰死了,大夏天也不洗个澡,往身上搓了搓泥,又去搓药,我都不吝得说你!你要是会驱邪,我葛老根就能招财!”
老葛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没了做生意时的乐呵劲儿。
赵大宝缩了缩脖子,左瞅右瞅。
还好这时月上中天,客人少了,没人听到他神机妙算大宝爷的黑历史。
“说这作甚!”赵大宝没劲儿,嘘了葛老根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话音一低,他的声音又弱了两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当初搓的那些药丸子又不是给人吃的,都药老鼠,药香娘子和蛇蚁的,你操心我洗不洗手作甚,就是不用洗,特意要熏熏它们!”
老葛:……
“埋汰!”
听老葛的声音平和了些,赵大宝的嗓子又大了,他让老葛给他上一碗饸饹面。
葛老根不动,甚至也坐了下来。
赵大宝:……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放心,今儿这一碗我算钱,我算钱还不成不?”
“算钱还不应该啊!”葛老根哼了一声,起身忙活去了。
很快,这儿有饸饹床子轧面条的声音。
赵大宝在等食,朝桌面呵了口气,又拿自己的衣裳擦了擦桌子,瞅着葛老根瞧他,他乐呵呵又是一笑。
“桌子有点脏了,我擦擦。”
葛老根摇头,也是对老街坊老相识颇为服气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是埋汰还是讲究?自己的袖子也不怕脏了去?”
一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汤足料足。
“喏,你的面好了,老口味了,快吃,吃完了我也差不多该收摊子了。”赵大宝一边呼噜噜吃面,一边旧话重提,“是不是没做着生意?要我说啊,你这真是撞了邪,气场有些阴,请一道符回去镇镇,过两日便好了,你别不信邪。”
葛老根不承认,“什么撞邪不撞邪的,就没有的事,我瞧你就是想白吃我家的饹饹面。”
他从布褡裢里翻出了几个铜板,往桌面上一搁,声音有些响亮。
“喏,瞧到没,你来之前我才做了一道生意,是个小阿妹,吃得可香可好了。”
话才落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匣子一样,路上有几个游人提着灯笼过来,左右一瞧,视线落在做饸饹面的饸饹床子上,颇为意动地相互交谈商量。
“吃一碗面食吧,闻着挺香的。”
“是香,这制面的木头还有趣,瞅着面条是现做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成,就吃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