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调休。
左边那个人在听歌。
光怪陆离的信息从肿胀的大脑里流去,低沉的心情挤满了可有可无的碎片。
她坐在车椅上,听着,逐渐双目放空,认真严肃的科普知识从耳机里穿过大脑,没有丝毫压缩损耗地离开。
手指摸索着,毫无所觉地点开了智械总工厂旗下的平台,划开了几秒的、滑稽的、可笑的短视频。
她的视线渐渐专注于几秒一过的信息碎片,脸上露出了傻傻的嘿笑。
扮丑网红的影像投在她反射的眼镜光片上。
车上,人人如此。
前面的拎着包,浑浑噩噩,一脸崩溃。
接了锅?挨了批?加了班?考了核?
重复又重复。
昨日与今日无区别。
脸色是否泛青?写满了不知来历或许也来历清楚的琐碎沉闷,倒下的眉毛固定得生了皱纹。
他四肢僵硬,走到了马路边,好像没有看见变了红灯。
叮铃,手机铃声响了。一跳信息。
工资今日到账。
僵尸泛起一缕活气。机械的眉毛向上了一个呼吸。紧急刹步。活转了一刻。
却又沉闷下去,已经分好了数年不变的工资,数年不变的固定的分法……
何晓春站在最后,怔怔地看着灰色的世界剪影,沉闷浩大的雨幕,装载一车麻木而去,在同一路线上日复一日的公交车。
这是她相的第七家公司。
没进门就失败了。
前六家。
她和他的学历比你优秀。
如果有通知,我们会发到您的邮箱。
请耐心等候。
你可能不太适合我们这个岗位。
……
她甚至还没上到那麻木在几秒愉悦里的公交车。
何晓春低下头,嗅到了闷闷的,略酸臭的,微腥、泛着黯淡灰白的雨味。
她低下头,慢慢地,踩着湿透了的鞋袜,走过林里的高楼。
坐满了在间间不大的办公室里计算着每一分预支的焦虑的高楼。
走过水洼里倒映的大厦。
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琐琐碎碎、怅怅繁繁的大厦。
走过马路边一顶顶的伞。
僵硬的肢体,一年到头固定了大半时日在倒着的眉毛。
伞下的脸,明明长相各不相同,却又一模一样。
她从马路而过,积累的水洼,沿途倒影着城市的缩影,又让一切在不停的雨打里涟漪晃动,宛如抽象派的画作。
失神中,鲜黄色的伞慢慢垂下,垂下,伞面渐渐发灰。
“喂。”一个声音说:“你快踩错了。要掉下去了。”
何晓春被人用力拉了一把,她被拉得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差点要踩进马路边水洼里的一只脚也缩了回来。
一只手递到她跟前,拿着沾了脚印泥水的个人简介。
少女偏了偏头:“你东西也掉了。”
何晓春对上她,忽然怔住了。
不是因为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孩子。
而是,少女在发光。
明明站在滂沱的雨中,但少女的身上没有半点潮湿的痕迹,雨在她身周腾起了淡淡的雾气,却毫不敢侵。甚至散着淡淡毫光。
她戴着小鸭子款球帽,穿着宽大嘻哈的蓝色短袖,印着七歪八扭的大字“世界之神”,穿着肥肥的黑色及膝短裤。踩着侧面用马克笔写着“打爆你们”字样的球鞋。
脸上还架了幅酷酷的小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