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悉的瓷器,铜器,还有绣品,彩色丝线。
最里头的货架上,摆着几刀洁白的木浆纸,安妮下了驿站的轿子,带着随行的人进入这货行,里头有个穿短打的店小二,见到她们一行人是西陆人的模样,即刻挤出笑脸。
“瓷器,一个银币...绸缎,两个银币......”那店小二生疏地说着莫尔兰语,他应该只会说瓷器和丝绸这两个词儿,剩下的全靠用手比划。
安妮身旁的驿站女仆忍不住笑道:“几位贵客听得懂迦宁话,你不用卖力气了。”
小二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尔兰的女客。”
安妮笑而不语,她自顾自地在院子里逛,小二就跟在一旁解说。
“王城内有三十四家货行,王城外有一百六十家货行,这其中有五分之一都属于王城里的。是整个迦宁最有名的商号,无论是从哪里来迦宁的货物,都得先过过一手。”
小二说着,脸上自豪之意溢于言表,他见看着安妮有兴趣听,继续介绍:“所以啊,您来商号旗下的货坊买东西,买的都是尖货。其他的货坊,那都是只能挑咱们选剩下的货源。”
“您不远万里来迦南一趟,选咱们这里就对了,准能买到好东西。”
安妮听他这样说,她继续往深处走,院子里有两间体面的木构瓦房,修的很是体面,墙壁上都糊了防尘的绢布,设施与官方驿站也差不多。
货架上,正摆着安妮忽然看见的木浆纸。
货很齐全,工坊造出来的纸演化到现在已经有了三代了,一开始的粗糙黄色木浆纸,后来修改了工艺,颜色稍微变白了,纸张也细腻了,而最新的版本,薄如蝉翼但不晕墨,备受南方士族喜欢。
小二见她感兴趣,说道:“这不是我们本地产的,叫莫尔兰纸,就来自您那儿。”
“你们这一间铺子,就这么点存货?”安妮逛了大半天,这才指着那些纸问小二。
小二又道:“我们铺子小,卖什么货每个月都有定量,您要是买的多,可以去城内的总货行。”
他将东西取下来给安妮看,“这莫尔兰纸,不像羊皮纸,也不像竹简,适合用来作画,比布帛要实惠,还可以裱在布帛上。”
安妮不说话,这装裱的工艺还是她教亚丁的。
“别家货行能买到这纸吗?”她又问。
店小二将手一挥,他挺着胸说:“那不会,正宗的莫尔兰纸都是固定的商人送来的,他与我们的主家签了文书,在迦南只供我们独家。”
说罢,他又低声道:“最近外头的商号也有仿制品,可都没这个好,他们造出来的纸,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容易破不说,颜色也没这么白。”
兴许是树种的原因。
安妮思索着,又问了售价。
换算成迦宁的五铢钱,要比一铜币的价格贵上两倍,估计是分销商加价了。
她思索着,这造纸其实并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现在仿制品的技术还没起来,她这项专利还能卖的上价,万一以后其他的国家也能产了,技术就变的不值钱了。
看来,还得趁着现在,把这手艺的秘密找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给他点赏钱。”安妮让侍女给尽职尽责的小二塞了一把五铢钱,她们离开货行之后,安妮立刻打下了主意,她唤轿夫抬着她进入王城。
这里也没有宵禁,即使到了午后,这街上的人照样也多。
登记好身份,进入王城内,安妮先是从驿站女仆的嘴里听说了这王城的由来。
“原先这城内就是一片湖泽,一百年前,国君下令迁都,于是就填了这湖泽,建了宫城和王城。”
所以城内留有许多的湖泊和水网,一步一景,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喜欢围着湖泊修院子,种植花卉草木。
真有些神似江南,竟然还是个古代版花园城市呢。
安妮逛的很开心,她看见了路边准备表演皮影戏的商贩,又看见了挂着正店字样的食肆,以及路边还有人在卖青椒镶肉的烤串。
甚至还能看见穿着道袍的戏子头戴翎羽,胸口戴着十字架,手里拿着念珠,准备上台演戏。
安妮派人去戏坊里问,得知他们今晚即将要演戏是《诸神辩经》
内容就是一个混血儿三家神像都拜,死后三家神仙都想救赎他的故事。
安妮得知后差点一口老血没喷了,她躺在绸缎糊的轿子里缓了半天才逐渐接受这个设定。
真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没有不可跨越的天堑挡着,这民俗融合的令人一言难尽。
好在,安妮并没有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她选择乘着轿子,去到一家驿站女仆嘴里有名的正店里,选了阁楼上的雅座,吃招牌的羊肉汤。
她派了一个驿站的女仆去街上帮她买点其他货坊买的纸。
并倒了两杯热茶,静静的等一个人。
花绣坊,亚丁从他买下的宅院里走出来,这宅子位于迦南王城内寸土寸金的位置,如果不是每月几百个银币,和偶尔金银财宝的赏赐,他可赚不到这间屋子。
自打工作重心到海外,特别是南方之后,亚丁就打主意在这南方十字路口,迦宁王城买一座宅子居住。
他如今在这里管着三四条海船的航运货物,哪个商人不认识?人们得知他是个骑士,又是西陆贵族的买办,是红发,又不懂迦南话,纷纷恶作剧管他叫红阁下。
亚丁知道之后也不生气,他从屋子里出来了说要出门,院子里的仆人,手下和翻译就想跟着一起出门,牵马的牵马,收拾的收拾。
亚丁却牵了马,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女伯爵早上传来信,说已经到驿站了。她下午会去陈家正店,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
手下和仆从对女伯爵不熟悉,从未见过她,他们问道:“女伯爵是给公主送嫁来的吗?我怎么听说来的路上死了一个贵族?”
“她人怎么样呀,脾气大不大,好不好应付?听说已经跟北方的赛巴斯蒂伯爵订婚了,真是不可思议。”
亚丁的眉毛一拧,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是你们该问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