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内看不到学术意义,短期内看不到商业价值。”他批评道。
这话说得既对也不对。没有学术意义或商业价值的项目,自然不值得继续。但基因科学是前沿研究,而能够预测到产出的都称不上是“前沿”研究。前沿研究是心不在焉的农夫往土地洒的种子,天知道哪一寸土地会首先发芽。科学史上,大量看似无意义的研究,共同催生了影响人类进程的历次重大发现。
但各实验室负责人不准备拿上述理由和陈鸥争辩。最直接也最残酷的原因是,研究需要钱。他们消息灵敏,早已听说研究所遭遇财政困境。
当陈鸥下令砍掉几个商业研究项目时,相关负责人还是沉不住气了。他们赌咒发誓,说项目马上就能见到成果,甚至不需要追加拨款,只需一点时间。他们甚至打电话给教授,请他劝一劝陈鸥,叫他别固执己见。
没人能说服下定决心的陈鸥。
教授放下电话,问马丁:“最近家里有什么不妥?”
马丁耸耸肩。尼斯走了,家里中心就是陈鸥。他忙得不见人影,教授的怨气一天比一天高,这就是家里最大的不妥。水电费、物业费以及信用卡账单等,相比之下都是小事。他早发现陈鸥很久没向用于支付家用的储蓄账户转入钱了。
陈鸥有充足理由停止那些研究项目,可惜他没法说出原因。
不管瓦根第的动机如何,但人与动物基因融合确实是当前基因技术发展的一大瓶颈,其结果对于根治很多人类痼疾有重大启发价值。鉴于法律及科研伦理的约束,研究所不能直接开展相关研究,只能想方设法设计动物实验从旁验证,耗资巨大,解释力度有限。有了尼斯这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些项目毫无继续的必要。
科学发展就是这样残酷,一个研究方向被突破瓶颈,就意味着其他方向的探索毫无继续的价值。陈鸥对瓦根第的实验深恶痛绝。但科研理性告诉他,对其实验结果视而不见,不去善加利用,才是在科学伦理上最大的不道德。
而且,他需要全面了解尼斯的身体状况,为未来尼斯可能遇到的麻烦提前布置预案。
他泡在实验室不眠不休,重新规划了研究所未来两年的研究任务,拒绝了五成以上的商业课题,并调整了各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配置。
项目秘书闯进他的办公室:“我接到通知,需要招聘五至八名基础医学专家。”
陈鸥抬起头来,双眼都是血丝:“确切说,是人体胚胎学,医学遗传学,人体免疫学,病毒学,病理学。我需要这领域最好的人手。”
“你最需要的是钱。”项目秘书不客气地说,“我们需要去向顶尖医学院挖墙脚,提供更优厚的待遇和更充沛的研究经费。而今年我们收取的专利使用费不到往年的三分之一。”
专利使用费提供着研究所五成以上的经费支持。
“当然,关掉大部分项目能省下一大笔开支。但您准备开展的新项目需要投入更多。”
陈鸥说:“专家那边不用担心,确定人选后我亲自写信过去。看得懂的人不会在乎薪酬和待遇。看不懂的人……那也不必请了。”在尼斯的生物数据面前,真正的科学家不可能不动心。
项目秘书记了几个字。“还需要给离职人员付一大笔补偿金。照新的预算,现金只够维持到明年六月。没有新的现金流入,研究所最多还能支持一年半。”
陈鸥写了个数字:“4月之前,电视台和邀请企业的酬劳大约有这些,先付掉离职同事的补偿金。尽量削减不必要开支,缩减研究规模。”他顿了一顿,说,“或者,把阿兹海默症药物研究先停下来。”
项目秘书耸耸肩:“老潘会非常高兴,他受够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