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甫出,便如行云流水,剑旋光弧,看似从容缓慢,却在极短的一瞬间,掠过了尽可
能大的空间。
如此迅如奔雷的一剑,竟能显得飘逸洒脱绝伦,除了牧野栖之外,只怕世间再无几人。
几声轻响,牧野栖与黑衣少女同时后掠。
屈小雨的肩肋处赫然已添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如泉涌,她的脸色立时苍白!
闻佚人这时已经赶到,见状急忙上前,护于她的身前。
阿雪、段眉、楚清三人也下了马车,楚清非江湖中人,目睹一地尸体,只觉心惊胆颤,
难以站立。
阿雪低声道:“出手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似乎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
物,但她剑法却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段眉淡漠地道:“她不是冲所有人来的。”
言下之意,即使对方的武功再如何可怕,只要不与她发生冲突即可,至于对方与屈小雨
诸人之间胜负如何,却是不必计较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山岩之顶遥遥传来:“断楚,与你交手的是哪位前辈高人?”声音冷
寒,仿佛来自幽冥之境。
黑衣少女略一迟疑,道:“他年不过十五六岁,并非前辈高人。”
“噢,如此年轻,就可以在你剑下救人?”那女人的声音并不大,场中所有人却听得甚
为清晰。
众人心头一凛,忖道:“此人这一番话,说明她似乎连牧野栖的容貌年龄也无法看见,
可知她极可能就是自残双目的鄂赏花,而她双目虽废,却能颇为准确地了解场上情景,亦让
众人吃惊不小。
闻佚人振声道:“鄂赏花,世人皆以为你是白道前辈高手,没想到你却如此黑白不分,
是非不明,我等与九煞门的过节,分明是他们理亏,为何你反倒助纣为虐,滥杀无辜?”
那人长笑一声,道:“我鄂赏花击杀你们的人的理由,不是因为你们与九煞门有什么过
节,事实上在三日前,我查明真相后,已训斥了我的胞弟,他不肯悔过,我索性废了他的武
功,免得他再仗我之势,胡作非为!”
听得此言,屈小雨、闻佚人皆大感意外。
屈小雨忍着伤痛道:“难道除此之外,我等对鄂前辈还有得罪之处?”她听鄂赏花竟废
了自己胞弟的武功,可见定是恩怨是非分明之人,今日之所以会下如此重手,也许是自己的
人无意中冒犯了对方。她深知自己的人皆非名门正派弟子,这些年来虽修心养性,极少介入
江湖仇杀,但偶尔犯下有违江湖道义的事也并非全无可能,故屈小雨立时谨慎了许多,改口
称对方为“鄂前辈”
那人果然是数十年前在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中名列第四的鄂赏花,只听得她语意森然道:
“我出手的原因,与正邪黑白无关,而是因为你们曾经追随司狐的女儿!”
司狐的女儿?
众人一呆,还是闻佚人先反应过来,道:“你是指‘月刀’司狐与‘日剑’蒙悦的女儿
蒙敏?”
“不错!与司狐有关的人,都该死!”
语意中怨毒之气让人闻之心惊!话音甫落,鄂赏花已自巨岩上蓦然掠空飞起,如一道黑
色的闪电般疾射而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鄂赏花已在二丈开外伫立,仿佛她原本已在那儿
站立了许久,纹风不动。
她的脸也被幔笠所遮,无法看清她的脸容,她的全身都在代表死亡的黑色中,惟有胸前
绣有一朵白色的绢花,更添诡异森然。
她手握一剑,剑在鞘中,剑鞘古朴!
鄂赏花沉声道:“我只杀曾经追随过司狐女儿蒙敏的人,外人大可置身事外,以免招来
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段眉轻声怪笑,道:“蒙敏当年与牧野静风比翼双飞,名动天下,可惜纵是如此,老身
却无缘结识她。所以,今日之事,我们只得袖手旁观了!”言罢手携阿雪,退到一边。
屈小雨听她言辞刻薄,不由皱了皱眉,却听楚清颤声道:“你说蒙敏是是牧野静风
之妻?”
段眉道:“不错,蒙敏也就是你的儿媳,昨夜,你不是在梦中还念叨着你的儿子牧野静
风吗?”
未等楚清开口,鄂赏花已冷声喝道:“蒙敏的婆婆,就得先死!”
身形倏然暴进,如同黑风,代表死亡的黑风,直取楚清。
牧野栖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鄂赏花会对自己的母亲蒙敏怀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无暇细想,立即挥剑而上,只盼能为祖母挡下这致命一击!
牧野栖的剑法已凌驾于一流高手之上,但此刻他所面对的却是数十年前就被列于武林十
大美女高手之四的鄂赏花,排名仅在司狐之下,而司狐乃武林七圣之一!
数十年过去了,鄂赏花双目失明,自然早已不是美女,但她的武功却无疑增进了逾倍。
何况,此刻她是先发制人,纵然牧野栖剑法已达通神之境,仍是回天乏力!
金铁交鸣声中,牧野栖的剑与对方悍然相接,立时断了一截,而他的人亦被对方强横至
极的剑气生生震飞,只觉胸口一痛,口角溢血,脸色苍白如纸。
这是牧野栖踏足江湖以来,第一次受伤!
在此之前,牧野栖与“无指剑客”幽求一战,当时幽求伤势未愈,毒性未除,牧野栖本
以为稳操胜券,可夺得幽求身上的骨笛。相战之初,牧野栖凭借新习成的“太无剑法”占
尽上风,就在他以为可以全胜对方,夺得骨笛时,本已无计可施的幽求在生死存于一线之际,
突然使出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立时挫败牧野栖!
牧野栖与幽求交战百余回合,本以为对幽求的“破傲剑法”已甚为熟悉,可以从容封挡,
没想到幽求最后使出的一式剑法,非但是牧野栖当时根本没有遭遇到的,而且其威力更是远
逾“破傲四式”猝不及防之下,牧野栖已转胜为败。
饶是如此,牧野栖仍是能从对方剑下全身而退,幽求伤毒未除,自也无法追击。
没想到今日甫与鄂赏花交手,他便已受了伤!
与此同时,牧野栖身侧又有闷哼声响起,随即是人体倒地之声。
牧野栖冷眼一扫,骇然发现闻佚人与楚清同时倒在血泊之中,闻佚人的胸前有个大大的
血窟窿,鲜血汩汩流出如泉涌,而楚清侧身倒地,一时无法看清她的伤势如何。
牧野栖又惊又怒,同时更怀满腔悲愤!他怒视着鄂赏花,嘶声道:“对于一个全然不会
武功的人下如此毒手,你愧为上辈高手!”因为心情极为激动,牧野栖甚至没有留意到鄂赏
花手中的剑只有半截!
阿雪却留意到了这一点,她暗暗吃惊,显然,鄂赏花的剑不是方才所断,那么她为何不
另择一柄好剑,而要用这柄只有半截的断剑呢?
但闻“铮”地一声,鄂赏花已收回断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断楚,蒙敏的婆婆真
的不会武。功?”
那黑衣少女缓声道:“她的确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刚才师父的剑招虽为对方奋力拦阻,
但‘莽花剑法’的剑气却仍透过了封锁,在穿透另外一人的身躯后,直取蒙敏的婆婆,但她
却浑如未觉,甚至被无形剑气贯体之后,她也没有表现出习武之人所有的本能反应!”
她的声音平缓而冷漠,似乎并非在谈论着他人的生死,而是言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鄂赏花忽然长叹一声,喟然道:“我竟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上了‘莽花剑法’,真没
想到牧野静风的母亲竟然不是武林中人!”
说到这儿,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向身前,道:“这瓶‘花魂’还称得上是灵
药,但愿能救牧野静风母亲一命。我虽欲杀尽与司狐有关的任何人,但却无意杀不会武功的
人!”
屈小雨恨恨地道:“谁知你会不会在药中做手脚?”